事實上這個問題不止是提給灶門炭治郎一人的,同樣經曆了無限列車之戰的我妻善逸和八百伊之助,也收到了來自煉獄杏壽郎的邀請。
因為【柱】級的成員一般都很忙碌,平日裡接到的任務就已經很繁多,所以幾乎不會有時間來教導其他的隊員——除了自己的【繼子】。
這是為了鬼殺隊的延續,不讓優秀的劍士們被埋沒而竭儘全力保留下來的傳統。鬼殺隊的【柱】們理論上而言可以擁有無數名親自指導的【繼子】,隻要他們願意。
不過一般來說,很少有柱會擁有兩名以上的繼子——這也是為了確保自己選中的孩子能夠得到最好的教導,同時不讓自己陷入難以平衡執行任務與培育繼子的時間這樣的難題之中。
所以對於灶門炭治郎他們而言,來自炎柱煉獄杏壽郎的邀請,顯然是極為難得增強實力的機會。
更何況……煉獄杏壽郎忽然想起來,在他們的家族中,保留著曆代【炎柱】留下來的筆記。
“我是沒有看過筆記的內容的,”煉獄杏壽郎告告訴他:“但是灶門少年,如果你想知道火之神神樂是否和炎之呼吸有所關聯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我的老家,現如今那些筆記還在我的父親手中。”
灶門炭治郎更是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我妻善逸和八百伊之助留在了鬼殺隊修整,而煉獄杏壽郎和灶門炭治郎,則是在當天下午便啟程返回了煉獄杏壽郎的老家。
事實上,在和煉獄杏壽郎一起回到他的老家之前,灶門炭治郎都覺得,能夠養育出像煉獄先生這樣優秀的劍士的父母,一定也會是很強大的存在。
而且煉獄先生在路上也告訴過炭治郎,他的父親就是前任的炎柱。
煉獄杏壽郎說:“【炎柱】之名,在我們的家族中已經延續了二十代,而我是第二十一任炎柱。”
一路聽過來的灶門炭治郎露出了仰慕的神情,握著拳頭眼睛裡像是在閃著星星。
然而一切美好的幻想,卻都在見到了煉獄先生的父親——前任炎柱的時候,化為了泡影。
從長相上來看就完全能看出來是煉獄先生的家人,他們一家人都有著如金色的火焰般蓬散,發尾泛著深紅的獨特發型。
灶門炭治郎在門口便見到了煉獄先生的弟弟,煉獄千壽郎。正在門口掃地的他見到哥哥回家時便亮起了眼睛,卻在聽到哥哥詢問父親時,又露出了心事重重的模樣。
炭治郎當時便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而他的猜測,也在見到了煉獄先生的父親時得到了印證。
比起煉獄先生的精神滿滿,他的父親則是滿臉頹廢地坐在房間裡喝酒,甚至在聽到煉獄先生拉開房門,大聲地說:“父親大人!我回來了!”的時候,將手中的清酒瓶子直接扔在了他的身上。
“回來又有什麼用,除了礙眼之外還有什麼作用?”
灶門炭治郎看著裡麵那個滿身酒氣、醉醺醺地說出這種傷人話的男人,下意識將無措的視線投向了煉獄杏壽郎。
煉獄杏壽郎就像是早就習慣了一般,毫無芥蒂地走進房間,一邊說著:“父親大人喝太多酒了,也要多注意一下身體。”這樣的話,一邊打開了窗戶散去房中的酒氣。
煉獄槙壽郎非但沒將他的話聽進去半句,反而又說:“沒有存在價值的廢物,不管做什麼也不需要被在意。真正有天賦的人,是從一開始就有著遠超於其他人的才能的天才,而其他的人都隻能算作沒有任何價值的渣滓!”
煉獄杏壽郎開窗戶的手就這樣頓住了。
“你也是,還不如早點退出鬼殺隊……”
在煉獄槙壽郎又要說出很過分的話時,灶門炭治郎控製不住地反駁了他:“不是的!”
灶門炭治郎的目光落在煉獄杏壽郎身上,正如在那時他從對方口中獲得肯定一般,他也一直都在肯定著煉獄先生的努力和成果:“煉獄先生!一直一直都在努力著,為了保護人類而和鬼戰鬥,就在昨天,他也成功履行了自己的承諾,保護了無限列車上兩百多人的生命!”
灶門炭治郎聲音篤定:“煉獄先生才不是渣滓和廢物!他是讓大家都引以為傲的【炎柱】!”
突然被打斷了發言的煉獄槙壽郎終於發現自己的兒子還帶回了其他人,他散漫地彆過腦袋,卻在視線觸及到從灶門炭治郎的額角蔓延下來的斑紋,以及他耳下的花劄耳飾時,倏然變了神色。
“……你!”
煉獄槙壽郎忽然從榻上跳了起來,抓住了灶門炭治郎的衣領,目光緊緊地落在他的額頭和耳下。像是見到了什麼令他極為震撼的東西。
灶門炭治郎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卻為了不落氣勢而瞪了回去。
就在煉獄杏壽郎要來拉開他們的時候,煉獄槙壽郎卻忽然鬆開了手。但他的視線依舊沒有從他的耳下移開。
“身為【日之呼吸】的使用者,你當然能輕而易舉地說出這種話了!”煉獄槙壽郎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但是彆以為自己是【日之呼吸】的使用者,就能隨便跑到彆人的家裡來對彆人指指點點啊!”
灶門炭治郎頓時愣住了。
“什麼……是【日之呼吸】?”
他呆呆地看著煉獄槙壽郎,忽然意識到煉獄先生的父親或許真的知道些什麼:“您能說得清楚些嗎?【日之呼吸】是什麼意思?您聽說過【火之神神樂】嗎?”
雖然灶門炭治郎詢問的態度極為誠懇,但煉獄槙壽郎顯然完全不想和他說話,連推帶趕地把煉獄杏壽郎和灶門炭治郎掃地出門之後,他大聲地站在門裡交代千壽郎說:“不要隨便把什麼人都放進我們家裡!有些貴客實在不是我們能夠接待的客人!”
【貴客】二字被刻意重讀了,灶門炭治郎一臉茫然地看著緊閉的大門,再怎麼遲鈍也能夠明白,煉獄先生的父親說的正是自己。
“煉獄先生?”
他一臉茫然地看向身旁的煉獄杏壽郎,詢問道:“【日之呼吸】……究竟是什麼?”
聞言煉獄杏壽郎回應了他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萬分抱歉,家父的樣子讓你失望了,但是……”他認真起來:“我也是頭一次聽說【日之呼吸】呢。”
眼見從煉獄杏壽郎這裡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一時半會他們也不太可能再進入煉獄家。鬼殺隊的任務永遠也不會減少,不可能會有太多的時間讓他們守在這裡。
所以最後還是隻能原路返回,以後再做打算。
在路上的時候,煉獄杏壽郎對灶門炭治郎說:“抱歉啊灶門少年,讓你白跑一趟了。”
聽他這麼說,灶門炭治郎完全不同意,他搖了搖頭:“不是的,非常感謝您能帶我來這裡,而且,我們也不是一無所獲。”
至少,從煉獄先生的父親口中,他們得知了【日之呼吸】這一此前從未聽過的呼吸法。
——*——
在鬼殺隊的人慶幸著支援劍士的及時趕到,從而救下了遭遇上弦之叁的鬼殺隊員們之時,鬼舞辻無慘那邊的氣氛卻完全不如蝶屋裡那麼輕鬆融洽。
夜色黑沉,八百比丘尼順著外廊走回房間,卻看到在打開了障門的門口,半跪著一個眼熟的身影。
櫻色短發的青年身上遍布著一圈圈青黑色的紋路,這樣的紋路甚至蔓延到了臉上和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讓他在夜裡也顯得格外突兀。
他穿著與頭發同色的短衫,卻沒有扣上扣子,露出精瘦健壯的身材。
鬼舞辻無慘大抵又是在發怒了,滿溢著怒火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但還沒等八百比丘尼聽清楚他究竟在罵些什麼,便忽然有一灘血跡從猗窩座身上迸出,在空中飛濺起血腥的弧度,落在木質的外廊,留下了大片的猩紅。
一言不合就打碎彆人的腦袋這種事,放在鬼舞辻無慘身上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尤其猗窩座並非是和他一言不合,而是沒能達成鬼舞辻無慘預料中的目標,讓鬼舞辻無慘對他失望了。
上一個令鬼舞辻無慘失望,覺得對方沒用的鬼,還是昨天夜裡被他直接拍成了一灘碎末的魘夢。
從猗窩座身上迸出的細小血珠濺落了很長的距離,有一些落在了八百比丘尼的腳邊,她垂了垂眸子,不僅對這樣的場景麵不改色,甚至還有餘心避開血跡,踩著沒被濺上血跡的、稍微乾淨些的地板,走進了鬼舞辻無慘的視線之中。
八百比丘尼站在猗窩座的身後,看到了站在和室內臉色晦暗、甚至額角青筋凸起的鬼舞辻無慘,她的視線滑過眼前半跪在地上、正在逐漸愈合腦袋上傷口的猗窩座。
上弦與下弦的差距在此刻格外明顯——不僅僅是鬼舞辻無慘對待他們的態度,也是他們自身的恢複能力。
下弦之鬼輕而易舉便能被鬼舞辻無慘就地解散,倘若是失敗了還敢出現在鬼舞辻無慘的麵前,也隻會迎來被鬼舞辻無慘殺死這一結局。而上弦之鬼,哪怕鬼舞辻無慘已經怒火中燒,卻也隻是給出警告罷了。
畢竟……想要製造出符合心意又實用的上弦之鬼,從來都不是簡單的事情。要不然上弦之鬼也不會百多年沒有產生過任何變動了。
在八百比丘尼垂眉斂目之時,鬼舞辻無慘抬起下巴,臉色稍稍轉霽,他看著八百比丘尼:“你來得正好。”
聞言八百比丘尼抬起眼睛,料想鬼舞辻無慘或許又要轉變發火的對象了。
把火氣從猗窩座身上轉移到八百比丘尼身上,對鬼舞辻無慘而言不過是隨便想到點什麼事情這樣輕易的轉變。
但鬼舞辻無慘隻是淡淡地告訴了她猗窩座跪在門口的原因,嗓音裡帶著冰冷:“猗窩座也失敗了。”
這個【也】字一出來,八百比丘尼立馬明白了鬼舞辻無慘指的是什麼。
——殺死灶門炭治郎這一任務。
“是嗎,”她輕聲感慨,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話語中聽不出幾分波動:“真可惜。”
鬼舞辻無慘眼尾微揚,那雙眼睛的形狀危險而又冶麗,猩紅的豎瞳比之燈光更加刺目。八百比丘尼的反應實在無法令他滿意。
“不發表一下你的意見嗎?”鬼舞辻無慘忽然說。
“青色彼岸花至今依舊沒有任何消息,每次都隻是稟告說沒能找到。而且分明身為上弦,卻連一個甚至都不是柱的小鬼都解決不了,還把那些鬼殺隊的人類全部都放跑了!”
鬼舞辻無慘說著說著,原本還算得上平靜的語氣愈發朝著咬牙切齒的意味發展。
八百比丘尼卻仍是平靜無波,她輕聲道:“原因呢?”
這個問題自然不是給鬼舞辻無慘的,而是給她麵前、背對著她半跪在鬼舞辻無慘身前的猗窩座的。
在八百比丘尼的聲音從猗窩座的身後響起時,他的反應甚至比麵對鬼舞辻無慘的斥責時更加凝重——本就繃緊的肌肉在頃刻間像是被冰凍住了一樣僵硬,瞳孔也不自覺地縮緊。
作為上弦之叁的猗窩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得上是頗受鬼舞辻無慘的倚重和偏愛了——不僅默許了他不吃女人的行為,在鬼舞辻無慘心目中的地位也比上弦之貳童磨要高得多。
當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因為童磨從來都討不到鬼舞辻無慘的歡心——明明是上弦之貳,卻也是所有上弦、包括鬼舞辻無慘眼中的討厭鬼。
猗窩座喜歡和強者戰鬥,平生最為厭惡的便是弱者,在他的眼裡,也隻有強者才配得到他的正視——而作為初始之鬼的鬼舞辻無慘大人,顯然是淩駕於所有人之上的真正的強者。
但一直都待在鬼舞辻大人身邊的八百比丘尼閣下,卻也是極為特殊而又罕見的存在。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她永遠都隻是一副平靜無波的樣子,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也好像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但實際上……猗窩座見過她握刀的樣子。
那一刻站在他麵前的不是八百比丘尼,也不是一個拿著刀劍的女子,她本身就是劍式的一部分,是猗窩座迄今為止所見過的,最為接近傳說之中的【至高領域】的存在。
八百比丘尼閣下,有著遠勝於任何一名上弦的力量。
猗窩座不清楚她為何從不動武,也不清楚她為何要留在鬼舞辻無慘大人的身邊,但他能夠知道的是——她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那樣手無縛雞之力。
甚至有時站在她的麵前,竟會覺得從她身上流露出來的氣息,遠比鬼舞辻大人更容易令人心生寒意。
與鬼舞辻大人的陰晴不定不同,任何情緒都不外露,從不喜形於色的八百比丘尼閣下,顯然是更加危險的存在。
“沒有原因。”猗窩座沉默了片刻之後,深深地低下了腦袋,沒有找任何借口,而是堂堂正正地承認道:“是屬下實力不足,所以才讓那些鬼殺隊的人逃走了。”
猗窩座痛快認錯的模樣至少令鬼舞辻無慘消了些火氣,但一想到不管是青色彼岸花還是那個戴著花劄耳飾的小鬼,任何一個任務猗窩座都沒能完成,鬼舞辻無慘麵前的矮桌便在頃刻間四分五裂了。
突然響起的巨大動靜顯然也引起了宅邸中傭人們的注意,鬼舞辻無慘聽到了細微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皺起眉頭吐出冷漠的:“滾!”
猗窩座的身影眨眼間消失在了外廊。
沒有了中間的猗窩座作為間隔,八百比丘尼仍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聽到動靜的傭人們跑來。
“……夫人?您……”
女傭在看到她站在一灘血跡之中時,瞳孔猛然縮緊,甚至一瞬間不知道應該如何運作自己的大腦。
好在八百比丘尼的解釋出現得很及時,她側過臉看著對方,柔聲道:“方才跑進來一隻受傷的兔子,我一緊張就把矮桌砸了,但還是讓它把外廊弄臟了。”
女傭有些發愣,但即便她再怎麼單純,也不會真的覺得這樣的血量是一隻受傷的兔子能夠擁有的——更何況,她並沒有看到兔子的屍體。
再者,夫人嘴上說著是自己把桌子砸了,但從傭人的視角來看,卻更像是另一個人毀掉了桌子。
她忽然想起,在市井之中一直流傳著【鬼】的傳聞,聽說那是食人的怪物,並且隻活躍於夜間。
想到這裡的女傭忽然從脊背發涼,再也不敢深想下去。
八百比丘尼皺了皺眉頭,瞥了一眼神色晦暗不明的鬼舞辻無慘,低聲吩咐傭人:“打些水來擦一擦吧,收拾完就回自己的房間去。”
聞言傭人如夢初醒,忙不迭點頭,逃也似的跑到了水井旁。
八百比丘尼踏入房中,將薄薄的明障子門拉上,她一回頭便對上了鬼舞辻無慘意味深長的目光,以及不管怎麼聽都覺得陰惻惻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