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鬼舞辻無慘察覺到自己的狀態不對勁了。
變成了“鬼”之後,人類的特征也在逐漸削減,到了現如今這種時候,於人類而言必不可少的睡眠,也變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
但很奇怪的是,鬼舞辻無慘最近卻總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起初他並未放在心上,但這種情況愈發明顯,便也不得不讓他在意起來——因為每次生出這種感覺,都是在注視著那個人的時候。
那個,名為八百比丘尼的、和他一起度過了一千年時光的預言巫女。
“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
當鬼舞辻無慘坐在沙發上,將沉思的目光落在八百比丘尼身上時,她抬起了臉詢問他。
即便是八百比丘尼,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同尋常。
八百比丘尼輕聲說道:“你看起來好像很累的樣子。”
聞言鬼舞辻無慘蹙了蹙眉頭,比起勞累的疲怠、說是困倦才更恰當的表情,因這樣的肌肉變化而散去了幾分。
他彆過臉,漫不經心地說了聲沒什麼。
目前……似乎的確是沒什麼。
然而變化卻發生在某天夜裡。
鬼舞辻無慘從無限城的房間裡醒過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竟不知何時便睡著了。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意識在睜開眼睛時便清醒了大半。
然而在放下手的那一刻,他卻猛然縮緊了瞳孔。
男性的手掌與女性的手掌有著本質的區彆,絕大多數時候,都能在一眼間看出區彆。
尤其還是……在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
作為初始之鬼的鬼舞辻無慘,有著能夠高精度擬態的力量,在這些年來他也曾改變過自己的年齡、外貌、甚至性彆。
——可之前的每一次,都是他在有意識的操控下,自己做出的改變。
而這一次卻截然不同。
先是不知緣由的困倦,而後是無意識的性彆變化……鬼舞辻無慘想到這裡,眉頭蹙得更緊了些。
——果然,還是有哪裡出現了問題。
他本打算先讓自己將擬態改變回來,恢複平日裡的男性模樣,然而在嘗試著改變擬態時,卻遇到了無形的阻礙。
無法改變。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鬼舞辻無慘終於冷靜不下來了。
鬼舞辻無慘不喜歡變化,也不喜歡任何改變,於他而言變化即是“劣化”,是朝著不妙的方向發生的位移。
所以他時常會注視著八百比丘尼,甚至很多時候這都是無意識的行為。
他的目光,總在追隨著她,追隨著她所擁有的“永恒”與“不變”。
不會老去,不會死亡,也不會發生任何劣化……那鬼舞辻無慘看來,那已經和真正的“完美”沒什麼區彆了。
隻不過,擁有著那份“完美”的人,卻似乎不怎麼喜歡它。甚至還因為鬼舞辻無慘隨口編謅的一個
謊言而和他一起找了一千年的“青色彼岸花”。
而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比起尋找“青色彼岸花”,如何解除這副無法改變的姿態,才是真正的緊要問題。
好在此前鬼舞辻無慘也曾以女性的姿態在八百比丘尼麵前出現過,所以即便現在用這副樣子和她見麵,也算不上什麼奇怪的行為。
就在鬼舞辻無慘思考著應該如何解決自己目前遇到的奇怪事件時,敲門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在鳴女的血鬼術所構築出來的無限城中,作為製造者的鳴女從來都不會主動來鬼舞辻無慘麵前尋找存在感,其他的鬼沒有他的召喚也無法進入這裡,那麼敲門的是誰,答案已經昭然若揭。
“進來……”
聲帶震動發出聲音時,鬼舞辻無慘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屬於女性的,更加纖細且柔和的聲音。
鬼舞辻無慘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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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人已經推開了障門,進來的卻並非是無慘預料之中的八百比丘尼,或者說……不完全是?
麵前的人很顯然有著他所熟悉的樣貌,但在某些細節方麵,卻似乎又不太一樣。
比如輪廓。
鬼舞辻無慘並不覺得記憶中的八百比丘尼的輪廓有這麼硬朗。
再比如身高。
無慘也從來不知道八百比丘尼居然有這麼高。
而這也絕非僅是因為無慘忽然變成了女性才出現的變化。
這一事實,在“八百比丘尼”開口時得到了真切的證實。
無慘看著八百比丘尼在自己的麵前單膝跪下,然後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指——而尚未消化完自己究竟麵臨著怎樣的情況的無慘,隻是怔怔地將視線落在了他們相握的手上。
無慘忽然發現,八百比丘尼的手,似乎比自己的要大些。
他……現在應該說她才對,她忽然明白了什麼。
“今天還是困嗎?”
清雋溫和的男性聲線從“八百比丘尼”的口中溢了出來,清晰地落入了鬼舞辻無慘的耳底。
——讓她當場愣在了原地。
這絕對不是她的問題,而是這個世界發生了問題!
在無慘變成女性的同時,八百比丘尼也變成了男性!
這樣的變化讓無慘徹底無法冷靜下來了,她猛地將手從八百比丘尼的手裡抽出來,眉頭緊蹙地盯著“他”,拒絕的意味清楚地擺在了臉上。
然
而八百比丘尼卻像是早已習慣一樣,對她無奈地笑了笑,微微抬起臉仰視她,“做了噩夢嗎?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無慘沒有說話,視線落在他的脖子上,原本應該纖細光潔的脖頸上,的確多了點本不該存在的東西。
八百比丘尼沒有擬態的能力,這也排除了故意擬態騙她的嫌疑,再者,眼前的“八百比丘尼”,不管怎麼看都是男性的模樣。
——至少從表麵上來說是這樣。畢竟更隱秘的地方也不
是現在能看到的。
在無慘一言不發的時候,八百比丘尼卻露出了擔憂的神態,他抬起手想要摸摸無慘蒼白的臉頰,卻在觸碰到她的臉之前被猛地拍開了手掌。
“彆碰我。”無慘皺著眉頭說。--
聞言八百比丘尼露出了微怔的神色,麵上的表情似乎也因此頹散了些,他垂下了眼瞼,低垂著腦袋時長發從頰側滑落。
這副模樣將他身上那些偏向男性的特征遮擋了大半,事實上,隻要不看到喉結,無慘便仍會覺得眼前的人就是她所認識的“八百比丘尼”。
而每當記憶之中的八百比丘尼露出這副模樣時,無慘都會忍不住想要為她做些什麼——即便隻是擁抱或是和她說話。
“你……”可當無慘開口的瞬間,陌生的聲線又讓無慘的意識徹底回歸了現實。
鬼舞辻無慘現在是女性,而八百比丘尼,是男性。
——這並非是鬼舞辻無慘所熟知的、屬於男性的他的世界。
但僅僅是一個字的回應,也足以讓八百比丘尼抬起臉來,目光專注地注視著她。
那雙眼睛中的光彩讓無慘忽然有些分不清究竟是這個世界有問題,還是她的記憶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