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東倪的臉色霎時冷到了極點。
她盯著渾身肌理都透著紅的裴珩之,沉下眼,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幾乎不費什麼力,她就想到了白焰在類似事情裡的反應,他絕不會像裴珩之這麼聽話,動作再粗暴似乎都不會提出任何異議,如果把他弄得太疼,他一定瞪著淚濕的眼,毫不客氣地跳起來咬她,非要和她爭個高下。
爭輸了,他就抱著她的肩膀耍賴,軟聲喊她:“傅一,我怕疼,你輕點。”
要是不幸讓他爭贏了,必然蹬鼻子上臉,一副惡地主做派,又親又蹭的,就是不讓她動,然後狡黠地笑:“傅一,讓你狂,你也有今天!”
白焰從來都是熱情又驕傲,明媚又頹靡,有時候純粹得像張纖塵不染的白紙,有時候又世故得像看透了世界的陰暗麵。
他仿佛一個打了死結的矛盾體。
傅東倪曾一度被他這種不可輕易抓住的氣質吸引,也在這樣的他身上栽了個致命的跟頭。
以至於現在一想起來,彷如一把鈍刀往她心口最柔嫩的地方一下一下地紮扯,格外諷刺。
“班長知道他?”傅東倪微微眯眼,語調輕得讓人禁不住頭皮發麻。
裴珩之淺淡地彎了彎唇:“但凡那幾屆在軍大附高念書的,應該沒人不知道你和他在一起過的事吧?”
傅東倪高中時不和白焰一個班,一個三樓,一個四樓,每到放學她就往樓上跑,有時候白焰也會來三樓找她。
那個人隨便往門口一站,整間教室都是此起彼伏的起哄聲。
裴珩之聽這樣的起哄聲,聽了不知道多少年。
“既然知道,班長就彆再問這種無聊的問題了。”傅東倪淡淡出聲,拎起睡衣頭也不回地往盥洗室走。
傅東倪先洗,裴珩之隨後。
如他先前所想,傅東倪沒有完全標記他,不止沒有完全標記,後頸標記也沒有。
她連信息素都吝嗇於給他。
這人將分寸這種東西,拿捏得實在太好。
不過裴珩之很快釋懷,能和她順利結婚,他本就該慶幸了。
等到他將自己身上淩亂的黏膩清洗乾淨,傅東倪已經側躺在床沿方向闔了眼睛。
裴珩之怕吵醒她,輕手輕腳地從另一頭爬上床。
床墊微微凹陷,他小幅度扭動了下,朝著她那邊側身,兩人蓋著同一條薄被,隔著半截手臂的距離,能清晰聞到絲縷清爽的香味。
明明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他還是覺得她身上的味道更好聞。
裴珩之看著傅東倪近在遲尺的背影,從前怎麼也不敢想有朝一日她會睡在自己身旁。
畢竟那個時候誰都以為她和白焰會走到最後。
他們差一點就走到最後了。
想到這兒,裴珩之深吸好幾口氣,將心底深處反複折磨他的酸澀之意平複,彎曲的手肘緩緩伸展。
隻要再往前一寸,就能以一種親密的姿勢從後麵抱住她。
而他躊躇許久,到底還是沒敢打破和她之間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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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六點,傅東倪準時被生物鐘扯醒。
她伸了個懶腰,不小心拉到被子時才發現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裴珩之什麼時候下的床她居然毫無所覺。
傅東倪沒有多事地過問,因為準備婚禮而堆積在一起的軍務還等著她一件件處理。
皇帝陛下倒是叮囑她好好休息,是她自己閒不下去。
她從邊區千裡迢迢回到首都星,也不是真的想要休假。
虧了昨晚那杯蜂蜜水解了酒,頭沒有太疼,穿戴整齊之後,傅東倪用通訊器聯係了自己的副官楊星梧:“早餐準備好了嗎?沒準備的話直接在飛行器上吃。”
楊星梧了解她的作息,平時這些瑣事不需要她親自吩咐,但昨晚是她新婚,楊星梧也跟著放了一天假。
“已經準備好了,請將軍移步西廳用餐。”楊星梧聲音裡帶著笑。
而一分鐘後,傅東倪明白過來楊星梧為什麼要發出那種曖昧的笑聲。
西廳鋪了格子餐布的長桌旁,裴珩之入了座,卻沒動餐,隻撐著下頜出神望著落地窗外剛剛探出地平線流心蛋黃般的朝陽。
聽到腳步聲,他驀地回頭,視線和門口年輕的上將撞了個正著。
她穿著一襲利落的白色軍服,過膝的軍靴裹住修長的雙腿,身姿筆挺,黑色短發服帖地垂落於淡漠的眉眼上方。
楊星梧從一旁迎過來,為傅東倪拉開座椅,解釋道:“將軍,今天的早餐都是裴先生準備的。”
傅東倪有些驚訝地揚了下眉。
她還以為昨晚裴珩之說要和她一起用早餐的話隻是隨口提提。
“謝謝。”傅東倪在他右手邊坐下。
客氣又疏離的兩個字,將裴珩之想要和她啟開話題的心思全給堵了回去。
他低低“嗯”了聲,應了句“應該的”。
早餐很簡單,是現烤的吐司搭小麵包和果醬,再配一杯特供紅茶,格調溫馨。
塞尼拉德莊園賜下後,傅東倪就搬出了傅家老宅,可這麼規矩地上桌吃飯,仍使她不可避免地想起逝去的兩位。
傅東倪從不挑食,她小時候身體羸弱,母親還在世之前,家裡就一直遵循著軍隊作風。
吃飯不能剩,固定搭配的營養餐一個星期換一次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