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2 / 2)

那徐老抖了抖,卻仍然堅持己見道:“此規矩是當時天香樓延續下來,老爺子交代的時候是這麼說的?但於我看來卻是為了掩人耳目將其延續。在場隻有我經曆過當初,根本沒有所謂貴人欺壓普通客人。”

“你——”

眾人無法有力反駁,畢竟當初跟著裴大廚迎過聖駕的老人,要麼已經離世,要麼多年前已經回到老家,如今世道混亂,還活不活著都是一回事。

徐老說他親眼看見的,這些小輩確實無從辯駁。

池夫人得意道:“裴掌櫃,我知你口才了得,僅僅隻是徐老這番話,你三言兩語便可顛倒黑白。”

“但有一個人的證詞,你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推翻的。”

說著她看向與徐老一同來的那位老人:“你當這位是誰?”

“這位就是當初跟隨聖駕一同微服私訪的全公公,便是他向聖上進言,醉陽樓不及你天香樓萬一,說你家裴老爺子烹魚技藝一絕,聖上方才選擇轉道來天香樓的。”

此人身份一亮,周圍不少人甚至發出驚呼。

“連這等證人都出現了?”

“那裴家豈不是真的——”

池夫人道:“全公公的身份是真是假,自可查證。”

話音剛落,顧修卻道:“不用了,這位全公公雖則不是先帝跟前的大太監,但少時我也頻繁見過,就是他。”

“全公公,彆來無恙。”

“幸得侯爺記掛。”那全公公道。

顧修卻似笑非笑:“全公公你可知,你這證詞一出來,不但是裴家萬劫不複,你當初那勾結外人,出賣帝蹤,欺君罔上的罪過,也是滿門抄斬的罪行。”

全公公慘笑:“好叫侯爺知道,我如今風燭殘年,孤寡無依,隻日日被當初之事折磨得夜不能寐。”

“若是能已死向先帝贖罪,也是我所願。”

太監大多晚年淒苦,隻不過不是所有太監都自幼進宮,也是不少生兒育女過後方才進去。

這種人晚年出來自會有子嗣養老,但一些沒有子嗣的,要麼會認乾兒子替自己養老,要麼會不斷往寺廟捐錢,出宮後去寺廟出家,算是寺廟給養老了。

這全公公明顯不是混到頂層的太監,如今看著落魄無依,又不畏死亡,如果他真的佐證當初裴廚收買他泄露聖蹤,左右聖意,那麼裴家便算是徹底完了。

便是十個師世子出馬都保不住裴家。

那太監道:“我少時受過裴大廚恩惠,偶爾會借由出宮辦事之機敘上兩句,後來我被調度到禦前當差,裴大廚知道後,便越發熱情。”

“有次時間充裕,我在天香樓飲了些酒,微醺之下無異透露了聖上最近有意出宮體察民情之事。”

“那裴大廚便以我泄露帝蹤相要挾,威逼利誘,方才迫使我在先帝麵前誘導聖駕。”

“如今我晚年淒涼,白發人送黑發人,便是我當初不忠不孝的報應啊~”

“啊這——”周圍人聽完再也坐不住了:“原來池家真的所言非虛?”

“那裴大廚原來是這般欺世盜名之輩。”

“如此看來,那活拆整魚的技法,也多半是從池老爺子那邊偷師的不假了。”

“枉我們還信這裴家高潔恩義這麼多年。”

“那如此一來,裴家與魏家之事——”

魏映舒在人群裡聽得痛快,臉上露出快意的笑,看到站在人群中央,受萬人唾罵,且即將萬劫不複的裴涼,她差點忍不住大笑出聲。

此時去搜尋毒藥的人也回來了。

其中一個衙役手裡小心的攤著一個紙包:“侯爺,在後廚外的角落發下,還未來得及處理。”

攤開一看,果然是一包白色粉末。

“嘶——”吸涼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池掌櫃當真就是被她所殺?”

“毒婦!”

“誒誒,便是從後廚搜出來,那也不見得是裴家投毒啊?哪個店裡沒兩包耗子藥?”

原本就在厲聲討伐的人,聽了這話,更是怒不可遏,在場不少人也是開店做生意的,豈能同這裴家共沉淪?

立馬嗬斥:“還念著你的老客情分呢?鐵證如山,再如何狡辯也無用,隻怪咱一直眼瞎。”

“想到我吃了這裴家幾十年的菜,就覺得通體發寒。”

“你那算啥?方才若有人不小心,上麵顧侯爺三人恐怕也出事了。”

“咱可是還吃過烤肉的,那裴家女為了掩蓋真相,竟不顧這麼多人性命。”

一切仿佛已經成了定局,也好在裴涼一開始便劃分了秩序,否則以現在的義憤填膺,在場已經有人衝她扔東西砸過來了。

便是那顧修,這會兒也麵露惋惜,如此鐵證之下,怕是裴家百口莫辯。

難得有如此美味絕藝,真可惜了。

此時那太監突然尖著嗓子大喊:“聖上,我這就到您麵前謝罪了。”

說著掏出一把尖刀,對著自己的脖子就要紮下去。

卻聽到一個女聲朗聲道:“你若死了,你家女眷更是活不成。”

太監手一頓,回頭看向裴涼,麵露駭人驚慌。

裴涼來到一個裝飾花瓶麵前,伸出手指輕巧推倒,花瓶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加上太監的異動,整個大廳短暫的安靜了下來。

裴涼說完那句話沒有再搭理太監,而是來到顧修麵前,他前麵的案幾上放的正是那包被搜出來的毒藥。

隻見裴涼伸出小指,在上麵沾了一下,然後放上舌尖。

眾人驚呼,第一反應是她畏罪自殺。

但片刻後,裴涼卻並沒有如同池掌櫃一樣暴斃身亡。

所有人震驚,掩在人群裡的一個人,更是瞳孔一縮。

顧修便招來仵作:“這可是那毒藥?”

仵作拿手指攆了攆,又聞了聞,搖頭道:“這隻是普通麵粉。”

裴涼對顧修道:“侯爺,此事乾係重大,方才均是池家一麵之詞,雖則看似證據確鑿,但我這裡也有理論之處,懇切侯爺容我辯護。”

顧修沒料到都這樣了,這裴掌櫃居然還淡定如常,便越發好奇她如何破此局了。

於是便點了點頭:“準。”

裴涼又道:“那侯爺可否先控製住幾個人?”

“哦?這是為何?”顧侯爺道。

“這幾人暗藏人群中,仿佛毫不起眼,然每每到關鍵時刻,都積極發表高見,且喜歡在場中走動,便是在這個位置說幾句話後,會立馬換到另一個地方,且還會變換音色,以免讓人看出左右意見的來自於幾人。”

“他們於我第一樓是生麵孔,但一開始卻極力維護,比那經年老客立場還堅定,仿佛對我第一樓了解無比。”

“在池夫人說出技法暗號惹爭議時,也是一力維護,甚至不惜與周圍客人爭辯,隻是這次便言之無物,仿若胡攪蠻纏了,更甚至出口狂妄,話語間仿佛我祖父自封天下第一般。”

“最後是這毒藥出現之際,在如此鐵證之下,還能信任我裴家,我這廂道生謝,隻不過麵上勸人冷靜思考,實則卻汙蔑諸多開店老板的忌諱,試圖拉人沉淪,將本就躁動的眾人挑動得更是怒火中燒,恨不得與我裴家劃清關係以示清白。”

反裝忠,捧殺,拉人共沉淪,這一步步的操作,看似都在替裴家說話,但卻是步步將原本對裴家信任不已的客人,推到了另一邊,如今甚至已然心生厭惡,恨不得這裴家的第一樓立時倒閉。

顧修沒料到這般重罪的指控前,裴掌櫃居然還有空關係全程的輿論走向,隻是他見多識廣,自然知道這種把戲其實是存在的。

比如邪.教.教.會,叛黨亂軍,多有這煽動之舉。

回憶一番,仿佛確實如裴掌櫃雖說,早的不提,便是那毒藥出來之後的一些言論,確實還猶在耳邊。

那時候便是他都很懷疑裴掌櫃,還在驚奇居然這時候還有人能穩站她一邊。

於是顧修點了點頭。

都不用他的人手出馬,二樓頓時翻身跳下數人,將早已盯死的那幾個托兒摁了出來。

眾人一看,確實是生麵孔,周圍誰也沒有見過他們。

隻是這也不能說明什麼,萬一隻是好事者攪屎棍呢,看熱鬨的也不是沒有這等不嫌事大之人。

顧修也道:“裴掌櫃,單是如此怕是不能證明你清白。”

裴涼卻笑道:“侯爺稍安勿躁,對方打了數道死結,我自得一個個解開。”

接著她看向那老太監和天香樓退休的徐老道:“您二人,一個與裴家情分深厚,一個事關生死,絕不會平白無故誣陷於人。”

眾人一聽更一頭霧水,這替自己辯護,怎地還認可對方的話了呢?

“所以若要你們背棄良知,甚至放棄性命,肯定天平的另一端是難以想象的籌碼。”

“錢財,恐嚇,子孫出路,無外乎如此,我回京時間尚短,幕後之人是近期發難,不可能做長遠之計,因此二位近日家中是否重大變故,子女可有錢財往來,或是有誰得到難以想象的前程,都很好探查。”

“想必二位也知道,我裴家在京中並非無依無靠之輩。若我是幕後黑手,為了杜絕後患,不但不會兌換許諾你二人的好處,還會將其趕儘殺絕。”

說著裴涼看向老太監腰間的香囊,她笑了笑:“真是賢惠的手筆,全公公您說您白發人送黑發人,孤苦無依,可見不儘然。”

“您已風燭殘年,想與自己珍視之人留點錢財,以保證日後衣食無憂,這無可厚非。隻是您覺得短時間內彆人能查出來的東西,我的人能查不出來?因此為免節外生枝,你覺得你舍身赴死後,她會如何?”

全公公臉色蒼白,嘴唇發抖,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裴涼下一句話聲音卻突然拔高,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說給人群裡的某個人聽一樣——

“不過不用擔心,從您出現開始,我的人便已經循著找去了,當然還有徐爺,您家也一樣。”

“您兩家具體情況如何,稍後便知,如果有人想殺人滅口,從命案開始的時候天香樓便封閉禁止出入,怕也是晚了。”

“不過便是真的得手,那也正好證明我所言非虛。”

藏在人群中的厲目眥欲裂,如何也想不到怎就片刻之間,陷入進退維穀的反倒成了他。

接著裴涼又看向池家,笑道:“池大廚好魄力,竟選擇斷尾求存。”

“不過您的選擇我倒是讚賞,比起留著蛀空家業的敗家子,還是選擇培養下一代傳人,方是延續之道。”

“隻是可憐池掌櫃,恐怕到死還以為隻是受點小罪的事呢。他屢屢吊人胃口,恐怕也是幕後黑手根本就沒告訴他所謂的手藝記號在哪兒,否則以池掌櫃那說話水平,怕早兜不住了。”

這話一出,該懂的人都懂她在說什麼。

但裴涼卻偏偏不直接揭穿,甚至道:“與全公公和徐老他們同理,你池家冒著這般危險構陷罪名,自然不是生意做得好好的活得不耐煩了。”

“咱們這種百年家業,所謂命根子無非兩樣,一是舉家性命,二則是你醉陽樓了。”

“你們是何處把柄被人握在手中?或是兩者皆有?放心,這也好查。”

池家人齊齊臉色大變,便是嘴皮子最利索的池夫人也開始結巴。

“你,你莫要顛倒黑白,我池家從始至終想證明的,無非是你裴家偷學我池家技藝,至於其他人,我們隻是有那懷疑,找上他們,他們便這麼說了,與我們何乾?”

裴涼見狀,便知道這培訓還是不到位,厲深還是沒能想到一切可能出現的結果。

不過這倒也是,她幾年前才是區區一個酒樓當家,消失磨煉技藝,莫說他,便是一直與裴涼有書信往來,且早知她本事的師飛羽,都大大的誤判了她的本事和資本。

更何況印象一直停留在之前的厲深?

隻不過他這番下手,也不可謂不絕,確實如果一般人的話,這會兒已經被下入大牢,百口莫辯了。

裴涼笑了笑:“你池家說我那剔除胸鰭之法,是因偷學技藝的時候,囫圇學過不明所以,簡直笑話。”

“在場食客都能看出那胸鰭剔除與否對活拆魚完全無礙,難道我祖父會看不出來?”

“便告訴你們,我祖父根本沒那習慣,這隻是我,幼時處理魚不小心被胸鰭最前端的硬刺戳破手掌,之後便一直存在忌諱,所以每每要先剔除而已,即便這隻是個多餘之舉。”

“你們說我裴家這是第一次展示,笑話,這段日子天天有客人定這道菜,日日都做,我後廚雖則大部分是老班底,但經營這般大酒樓,自然也會招納新幫廚。”

“酒樓繁忙,一應員工及其家屬都住在後舍,最近也沒空花銷,稍後搜查一番,很可能便知道誰被收買了。”

“即便一時半會兒搜尋不出證據,不過你池家也為,隻有你們會在自己的技法上設標記嗎?”

“什麼?”在場所有人一驚。

池家人,尤其是負責做菜的池大廚飛速思考,回憶那活拆魚中有無多餘動作。

此時裴涼卻已經來到他們那道豆腐魚麵前,指著那道魚的魚頭道:“其實根本不用細看,因為你拆解這魚的時候,我已經注意到了。”

“你們拆魚頭骨之前,是否在頭骨底部轉了一刀?以為意在鬆動緊實粘骨的頭皮,好讓後續脫落。”

“其實不然,因為拆魚骨時本就以鰓入手,那個動作根本就是多餘的,割不割都不妨礙。如果這倒技法是你家的,你便是天賦不濟常年練習,也該明白。”

“但可惜不是,你也隻是在我回京後段段時間內苦練其形,未及思考每一步這其中用意,因此便照抄無誤了。”

“所以,不是我裴家偷學你池家技法,倒相反,是你池家,偷學我裴家的。”

這方才還是一樁樁證明裴家罪狀的鐵證,如何這會兒一件件全被她證明回來?

那邊兩個證人的相關人等便是還沒到,但見其表情惶惶,怕也是**不離十了。

沒了那幾個被押著的調動風向的人鼓吹,在場客人突然恍惚察覺,原來他們一直被當刀使了。

還渾然不覺,自以為義憤填膺。

不少人掩麵羞愧,與周圍竊竊私語。

在人群裡的魏映舒臉色更是由暢快轉為不甘,不可置信那裴涼居然能在這種狀況下翻身。

明明都已經快把她打死了。

可她和厲深都低估了裴涼的個性。

她從來不是被動反擊的類型,如今她倆困在這裡,其實有張大網,也早已卷向他們了。

因為裴涼這時候說:“池家,全公公,還有徐爺,幾位因何無故發難,想來片刻後自有答案。”

“另還有這毒藥——”裴涼聲音拉長,厲深頓感不妙。

想要動一下,卻突然聽到裴涼的聲音對著他:“話還未說完,急著動作是為何?厲公子。”

人群中一個稍作了喬裝,穿著低調,看麵目五官倒是俊臉,但眉眼戾氣不散的年輕男子回頭。

二人實際上並沒有見過,隻不過在這個時機,對方身份未免太好猜了。

這等複雜的布局,一個不好甚至牽扯自己身家性命甚至魏映舒,厲深不可能不到場。

然而他一進入第一樓被絆住,後麵因死人裴涼得以正大光明封鎖,格局他與外界的任何聯係時,他便敗局已定了。

厲深麵沉如水的看著她。

便聽她道:“還有最後毒藥的事,既然在我第一樓找到的不是毒藥,隻是普通麵粉,那麼如侯爺所說,那毒藥仍然可能還在這裡。”

“然後我突然想起來,這池家突然上門挑戰,當初一眾看熱鬨的賓客湧進來,人多手雜,夥計是先布置好外圍,再用桌子搭建的擂台。”

“也就是說,在這期間,在場誰都可能碰那沾了毒粉的桌沿一下。”

“在場都是貴客,且大多數準備來第一樓吃飯,自然身上帶有不少銀錢,便會加倍注意自身,那麼處理的難度就大了。”

“因此,現在毒藥很有可能還在那凶手自己身上。”

有人便道:“不是我,我身上帶了不少銀兩,格外注意自個兒袖籠荷包,我可以搜我身證明清白。”

“也不是我,我與裴家往日無怨今日無仇的,怎會如此——”

這話倒是提醒了眾人,說起與裴家有仇的,那麼在場嫌疑最大的可不就是——

這時,所有人目光轉向了原本在人群中冷眼旁觀的魏映舒。

在魏映舒茫然無知的下,卻是厲深目眥欲裂的表情。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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