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米鍋巴(一)(2 / 2)

國子監小食堂 青山白白 13669 字 7個月前

孟桑眉眼染上些許溫柔,示意阿蘭等徒弟將竹筐往沈道那兒搬,自個兒抓著一包鍋巴,往葉柏那兒走去。

周圍監生原本在認真看著比賽,餘光掃見孟桑身影後,連忙讓開路,同時心中泛酸。

如今誰不想成為葉監生呢?畢竟偌大一個國子監,隻有葉監生可以時刻吃到孟廚娘做的新吃食。

哎,羨慕啊……

而等孟桑走到葉柏身邊,後者才反應過來。

想來這場比賽尚算精彩,故而葉柏連招呼都不打了,也顧不得掩飾說話漏風,直接抓著孟桑的袖子,伸手指著場下,極度興奮地開口。

“颯颯,許監森他們好厲害啊!”

“嗯?我瞧瞧,”孟桑挑眉,定睛望向場內,倏地笑了,“確實很厲害。”

許平他們自從五進三開始就一直在輪空,一路保送到決賽。而先前的比賽魚龍混雜,許平等人的表現在孟桑看來,雖然技術細膩,但總體仍顯平庸。

倒是沒想到,這是在藏拙?還是因為遇到老冤家,忽然爆發了?

場內,田肅跑得大汗淋漓,不停喘著氣,從各方包圍中運毬而過,卻不得不與前方衝來的許平直直對上。

看見許平,田肅心中一慌,暗自罵個沒完。

好你個許狐狸,平日裡光擱那兒藏拙了是吧!

若是沒這場決賽,恐怕整個國子監都沒幾人曉得許子津蹴鞠技藝極佳,堪稱在監內沒有對手!

說好是因為手氣好,才一路進了決賽的呢?

兩人對上,許平微微扯了下唇角,隨後瞅準時機,從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卡過田肅身邊,成功將毬奪回自己腳下。

許平攜毬往前幾步,旋即麵臨田肅一隊的左右包抄。他不慌不忙地飛快估摸著角度,隨後奮力一踢。

輕微破空聲中,小小一個毬毫無阻擋地穿過了風.流眼。

場邊人員敲鑼,高聲唱和:“二十三,一十六!”

場外,孟桑雙手拆著油紙包,將鍋巴遞給葉柏:“特意沒撒什麼辛辣的香料,你先吃著,吃完咱們去漱口。”

說來也好笑,葉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場內,隨意抬起雙手,竟然就能默契地完成鍋巴交接,乖乖往口中扔。

頭頂又傳來孟桑的詢問聲。

“今天沒有舔牙齒吧?”

遲了片刻,葉柏才緩緩道:“……嗯,沒有。”

孟桑失笑,想去摸一摸葉柏頭頂,奈何手裡沾了鍋巴的香料,隻能作罷。

因著許平一方展現極高的蹴鞠技藝,而田肅等人被激出了衝勁兒,這場決賽給場邊眾人帶來的觀賽體驗極好。

期間倒是發生了一樁意外,田肅因跑動步伐太大,整個人撲倒在地,半天沒起來,模樣極為狼狽。

意外發生的一瞬間,田肅本人連帶著周遭所有人都懵住,唯有離得最近的許平沒有遲疑,本能地衝上前,為田肅查看傷勢。

許母家中原是開醫館的,後來因為經營不善而倒閉。許平在許母和許阿翁的耳濡目染之下,也算通曉醫理,曉得要如何處理外傷。

那一刹那,許平將往昔恩怨都拋之腦後,飛快檢查完田肅傷勢。確認田肅各處都沒有扭傷,麵部沒有損傷,許平這才鬆了一口氣,恢複了原本的淡定樣。

許平看了一眼回過神的田肅,隨後對著圍上來的兩隊隊員以及沈道等人,搖頭道:“放心,應當沒什麼事,隻是摔蒙了。”

說罷,他又麵向田肅,語氣十分嚴肅,氣勢迫人:“我隻能看外傷,診不了脈。待會兒比賽完,你再去尋靠譜郎中瞧一瞧,可曉得?”

田肅怔怔地,很是順從地點頭,說話還有些結巴:“曉,曉得了。”

許平頷首,不多說一個字,起身與薛恒等人彙合,繼續準備比賽。

田肅被隊友從地上拉起來時,人還有些懵,直愣愣盯著許平的背影瞧。

許狐狸剛才瞧著好靠譜,居然沒有落井下石,還關照自己不要小瞧這傷勢……

田肅心下泛出了百般滋味。

最終,許平隊奪得頭籌,而田肅等人屈居第二。

眼下,頭三名的隊伍在場中列開,沈道正在給他們頒發完彩頭。

許平一隊和位列第三隊伍拿到裝有辣條的油紙包後,頗有些激動,但還算是維持住了儀態。

而田肅拿到之後,整張臉都在劇烈顫抖,看著很是猙獰,仿佛極度“抗拒”和“厭惡”孟桑所做的吃食。

場邊有監生瞧見,心中一動,大聲喊:“台元兄——我出銀錢與你買這辣條——”

其餘觀賽的監生聽了,齊齊跟上,都喊呼喊要和田肅買。

田肅一聽,也不知是腦袋裡哪根筋搭錯了,竟然當場拆了油紙包,直接開吃。

將辣條送入口中前,他還惡狠狠道:“不賣!”

頓時,場邊監生齊聲喝起倒彩。

此刻的田肅才管不得他們,眼中隻有紅油光亮、香味撲鼻的辣條。

這辣條是孟桑昨日晚間做好,放在地窖裡存放了一夜,完全入味了。眼下吃著,會比剛拌勻辣醬後嘗到的風味更佳。

等舌尖接觸到辣條的那一瞬,數種香料的香味並著辣香味,在田肅唇齒之間炸開。

他本身剛從賽場之上下來,正汗流浹背、氣喘籲籲。吃到這根辣條後,他的心跳得越發猛烈,仿佛要從胸膛裡躍出來。

田肅極為珍惜地慢慢咀嚼,感受著辣條帶來的辣勁兒、嚼勁兒,感受著津液不受控製地溢出。他細細嚼著,心中滿含著極致的悲憤與激動。

終於,終於!

他終於嘗到了孟廚娘所做的吃食!

電光火石之間,田肅鼻子也不知道怎麼就酸了,眼眶泛紅,兩行熱淚奔湧而出,隨後更是控製不住了一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原來都過的什麼苦日子,錯過多少美味吃食啊!

想開了,他真的想開了……什麼麵子,什麼嘴硬,都沒有實實在在的吃食來的要緊。

不就是道歉嘛,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臉嘛?

他立馬就去!

田肅這副模樣落在場外眾人眼中,讓所有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禁低聲私語。

“田台元這是怎麼了?好吃到哭下來?”

“要麼……是被辣的?”

“總不能是輸了蹴鞠賽,難過的吧?”

而田肅周遭的監生們,聞著越發濃鬱的辣香味,咽了咽津液,也忍不住去拆開裝有辣條的油紙包。

如果說田肅一人拆開油紙包,能散出的辣條香味有限,那麼三十六人齊齊拆開油紙包後,辣香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向四周。

他們哼哧哼哧啃辣條的模樣,惹得無數人眼熱口饞。

“你們怎麼還當場吃啊,過分了!”

“就讓我們乾看著?無恥!”

沈道一把年紀了,還是離這三支隊伍最近的人,聞見這味道也饞。

不過他還記著有正經事要做,與孟桑遙遙對視一眼,清了清嗓子。

“諸位監生,謝司業托食堂的孟師傅,為大家準備了一份小食,一人一份,有意者可排隊來領!”

站在蹴鞠場內外的監生們先是一愣,隨後明白過來,喜氣洋洋地慶祝起來。

“謝司業放心,我回去定說服阿翁,讓他支持承包製!”

“如若還不行,那咱們國子監千名學子聯名上書,懇請聖人廢除捉錢之製!”

“對,我們聯名上書!”

“……”

站在場外的孟桑有些消受不了身邊監生的熱情,她麵上掛著得體的笑,領著葉柏離開此處。

等到兩人走遠一些,方才能喘過氣來。

“他們為了吃到更多新吃食,確實很努力了,”孟桑長呼一口氣,頗有些“後怕”,“對了,阿柏。你今日當真不回去,留下與我學蹴鞠?”

葉柏認真道:“嗯,我已托人告知家中。”

孟桑笑了:“成,那咱們先各自去換個衣裳,等會兒再回來。”

趁著旬假教葉柏蹴鞠一事,是前日就定下的。孟桑與葉柏各自回去換了一身輕便衣裳,簡單打理了一番,方才又回到了蹴鞠場上。

此時,蹴鞠場上空空如也,監生們各自歸家,沈道、謝青章等人應是去忙各自的事了。

孟桑挾著從家中取來的毬,細心地教起葉柏要如何踢,不時地親身示範。

同一時分,葉簡與仆從各自騎著駿馬從坊門而來。臨到了國子監大門外,他們扯著韁繩,翻身下馬。

葉簡剛到而立之年,瞧著是一位意氣風發的郎君。他將韁繩扔給仆從,緩步走向大門。

“難得旬假,阿柏竟然要留在監內。”

“嘖嘖,無趣的孩兒,還得是阿耶來帶你出去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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