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靜夜(2 / 2)

放在地上的手還未來得及抬起,一雙皂青色底的靴子已重重踏在了他的手腕上。

‘哢噠’一聲脆響,在靜夜中分外清晰,令人牙根發癢。

而殺豬般的慘叫尚未出口,一柄黑刃的匕首在夜色中如蛇信閃過。

快到他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什麼,隻覺得自己像是倏然被人扼住了脖頸,隻能發出粗重的,‘嗬嗬’的喘氣聲。

他下意識地扭身想跑,一道纖細如銀絲的血線卻已出現在他的咽喉上,隨著他的動作迅速擴散。

還未跑出幾步,隻聽‘咕咚’一聲,卻是一個頭顱落下,在地麵上碌碌滾出老遠。

而那身體仍舊憑著慣性往前衝了幾步,這才轟然倒下。

令一個宦官早已嚇破了膽子,撒手將拿著的木盤一丟,就連滾帶爬的往外跑。

“殺——”

第一個音節剛從嗓子眼

中擠出,一柄黑刃匕首便已準確的洞穿了他的喉嚨。

李容徽冷眼看著他,慢慢轉動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匕柄,看著更多血沫決堤似地從他的喉間湧出,蔓延過漆黑的匕麵。

就在那血沫要觸及他冷白的指尖時,他厭惡似地收回了匕首。

刀刃刮過喉間軟骨,鈍而麻木的幾聲,很快便被一具屍體倒在地上的聲響所掩蓋。

李容徽甩乾了匕麵上的鮮血,獨自行至床前,手中的匕首靈巧地遊動幾下,便將那張老舊的床榻變成了一大堆散落的木板。

他從中尋出了寬而扁的一根,削尖前段握在手中,獨自往庭院中走。

一直行至庭院邊緣,那兩株白日裡宦官嗑過瓜子的枯樹下,他終於停下步子。

木板的尖端落在浮土上,剛想鏟起,一滴雨水順著枯枝落下,正砸在他冷白的手背上。

李容徽的動作頓了一頓,下意識地抬起眼來,望向身前的枯樹。

這棵樹已死了多年了,連分枝都已落儘,隻餘下斑駁而枯瘦的主乾。

但是他還是能夠辨出,這是一棵海棠樹。

那雙冰冷的淺棕色眸子於夜幕中輕瞬一瞬,似有暖意自眼底一閃即逝。

繼而,他沉默著收回了手中的木板,行至院中離棠樹最遠的角落。

尖銳的木板不斷落在雨後鬆軟的土層上,漸漸挖出兩個深坑。

兩聲悶響,兩個重物一前一後地分彆落入坑內。還有一個在夜色中滾圓如球的東西,被他的靴尖一踢,在雨後的地麵上滾動了一陣,亦無聲墜入。

挖出的土被填回,踏實。室內的鮮血也被清水洗淨。不多時,便恢複了這座廢殿日落前的情形。

破敗、荒蕪、寂寥。

唯一的區彆,隻是少了一張被雨水打濕的床榻。

而榻上拆出的木板,大多被小心地磨除了毛刺,鋪在門檻邊泥濘處。

而沾了土屑的那一塊,則被點燃,在大殿中心燃起一團溫暖的火光。

李容徽半跪在火堆旁,將沾過血的匕首擱置在靴邊黑暗處。

而手裡則換了一支乾淨的木簽,正借著身前的火光,一寸一寸地耐心雕刻著小木兔的輪廓。

不知過了多久,這連綿半日的雨終於停歇。月光自天頂上那個破洞裡透來,照得地麵霜白一片。

李容徽倚坐在那架翻倒的屏風上,和衣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