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看法(2 / 2)

她果然還是不太懂男人。

算了,大約她和楚鎮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這段時間少見麵也好。林若秋始終將這位皇帝陛下當成大孩子看待,他看似無堅不摧,內心其實相當敏感多思。現下看來,皇帝的心誌或許比她想象中要更脆弱一些,不過話說回來,換了任何一個男人,這種事都很難坦然麵對。

林若秋很快就撒手不管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倘若說之前楚鎮的嬌寵令她產生了高人一等的錯覺,那麼現下她也該認清自己:她不過是這宮中再尋常不過的一位嬪妃,和其他人並無太大差彆。

所以她隻需要無聲無息將自己融入周遭這個小集體即可,日子還是得照常度過的。

然而很快林若秋就覺出不對來,先是禦膳房送來的冰由三分減成兩分,漸漸地,連瓜果菜蔬都少起來,送來的也多瞅著不甚新鮮,像是放了好幾天的。

紅柳恨恨的向林若秋道:“尚宮局那群東西當真仗勢欺人,眼瞅著皇帝往咱們這兒來得少了,就敢克扣美人您的份例,回頭奴婢定得向魏公公好生告上一狀,看他們還敢不敢囂張!”

多虧她一席話,林若秋才恍然驚覺,原來她已經“失寵”了,掰著指頭算一算,皇帝已有七八天都沒往瓊華殿來。林若秋原本沒當回事,她心知肚明,自己所得的寵愛就如海市蜃樓一般,不認真侍寢算什麼受寵?

可惜外人管不到他們床上,在尚宮局看來,皇帝往哪個嬪妃宮裡去得多,自然就說明那位寵愛深厚。如今林若秋麵聖日希,尚宮局便順理成章認為她已被皇帝厭棄——這原也是合乎邏輯的。

林若秋不由暗暗惱火,她並不在乎楚鎮往她房裡少來還是常來,不過,要是皇帝的態度竟影響到她的飲食起居,那她就不能不放在心上了。

之前林若秋從沒想過爭寵,始終是一副隨波逐流的被動架勢,現在她卻覺得自己非爭不可了: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似她這樣毫無理想、滿腦子隻有吃喝玩樂的人,為了改善生活水準,可不隻剩下爭寵這條路了?

而要完成這一點,她必須先見到皇帝。

但,該以何種途徑製造偶遇呢?她不能冒險到禦花園去,那兒眼線太多,容易逮不著狐狸惹一身騷;除此之外,皇帝每逢旬日定會到長樂宮中請安,但林若秋明知魏太後不喜自己,自然不敢去犯她老人家的忌諱。

思來想去,林若秋還是隻剩下先前那條路子。她決定再送一回甜湯,這回楚鎮若不見她,她便要在太和殿外站成一具石像。

聯想到午後火辣辣的太陽光,林若秋到底有些心虛,想了想,還是讓紅柳捎上頂兜帽,否則曬成了黑黢黢的鹹魚乾,皇帝怕更不願見她了。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先前在椒房殿中與她針鋒相對的錢婕妤竟也跟了來,她手中也提了個朱漆食盒。

錢婕妤瞧見她,得意洋洋的走上近前,“妹妹也來為陛下送膳?咱倆可真是想到一處去了。”

說著便將手中的食盒蓋打開,原來是翡翠菜心、椒鹽枸杞、珍珠八寶雞,還有一道響油鱔絲,真可謂葷素得宜。

林若秋心道她也不怕把皇帝給撐死,且裡頭好幾樣都是鞏固腎氣的,確定不是有心安排嗎?

不過對皇帝而言,看了這幾樣菜色怕是得大怒——這等於向和尚賣梳子嘛。

林若秋因好心提醒她,“天氣炎熱,陛下恐怕食不得大油大葷之物,姐姐不如換些清淡的來。”

錢婕妤臉上仍是那副自鳴得意的神氣,半點也不睬她,反而冷笑道:“妹妹怕我占儘風光就直說,何必使這些歪門邪道,白白失了氣度。”

敢情她以為林若秋怕她分得帝寵,才故意出言攔阻。

林若秋便往後退了一步之地,既然對方不聽勸告,她也就懶得多管閒事了。

錢婕妤眼珠骨碌碌亂瞟,反而看中她懷裡的甜湯,“妹妹身嬌肉貴,還是彆在太陽底下站著了,姐姐替你送進去就好。”

林若秋豈能容她得逞,輕輕向後一撤步,錢婕妤就撲了個空,還險些栽倒在地——錢婕妤雖然看著健壯,那身肉卻是鬆的,虛泡泡的毫無用處,林若秋半點也不怵她。

何況錢氏的家世也不怎麼樣,她父親隻是個六品小官,若非依附在承恩公府門下,她這個婕妤都未必當得成——林若秋連魏太後都得罪過了,豈會害怕這一隻小小螻蟻?

錢婕妤瞧見她輕藐的神色,不禁怒火中燒,冷笑道:“還以為林美人失了寵會安分一些,誰成想仍是這般口無遮攔,本宮今日非替太後娘娘教訓你一番不可了。”

林若秋見她搬出魏太後來,倒是不敢與其硬碰硬,隻在錢婕妤再度撲身而上時,靈巧的往旁邊一閃。

錢婕妤差點磕在那塊漢白玉雕的欄杆上,發髻都淩亂了,模樣更顯狼狽。

四下的小太監都悄悄笑起來,雖然宮中不乏蠢人,但蠢成這樣的著實罕見。倒也沒人上來解勸,樂得看她出醜——反正無論林美人是否失寵,這錢婕妤鐵定是無法得寵的。

至於那盅甜湯,當然仍好好臥在林若秋懷裡。

錢婕妤愈發怒不可遏,漲紅了麵皮,緊緊咬著牙,快步上前打算給林若秋一個耳光,都是這賤人令她變成一場笑話!

可惜錢婕妤那隻左掌剛剛抬起,便已被人牢牢鉗住,動彈不得。

錢氏憤怒回頭,正要嗬斥何人如此不敬,就看到那禦前內宦魏安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她,聲音裡頓時啞了。

至於魏安身後站著的高大男子,當然就是皇帝。

林若秋暗暗惋惜,可歎楚鎮來得太早,不然她倒可以使出一招苦肉計,好在帶來的甜湯還不算白費,林若秋便徐步上前,穩穩的將東西奉上,“妾參見陛下。”

一抬頭,她便在男人俊美無儔的麵容上發現森森窘迫。

林若秋懂了,皇帝的確在躲著她,因為那一晚的尷尬境遇,可她真心覺得此事沒多麼嚴重。彆說楚鎮隻是稍稍短小了一點兒,哪怕她真嫁給一個太監,隻要對方能給她穩定的生活與必要的尊重,林若秋想自己也能坦然應對——當然,要是那人長著不輸雨化田的臉就更好了。

而楚鎮樣樣都符合,因此這位陛下實在是她的理想型,甚至他所以為的缺憾在林若秋看來也成了長處:想想看,可以享受夫妻間的權利又不必承擔夫妻應儘的義務,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妙的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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