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賜菜(2 / 2)

林若秋因命紅柳將賀禮呈上,見是一封帛書,方姑姑會意,接過之後恭恭敬敬遞到魏太後身前,“太後您瞧。”

魏太後借著庭院裡的日光端詳了一會兒,輕輕哂道:“字寫得不錯,隻是這篇賀詞辭藻繁冗,拉拉雜雜一大堆,委實不似名家之作。”

錢婕妤因為今日得太後垂青,已經膨脹得不知所以,因湊上前瞧了瞧,嗤道:“可不是,臣妾見了都覺得頭疼。林美人若不會寫便找代筆也使得呀,何苦拿這樣東西來糊弄太後?”

一副指點江山的架勢,儼然她比滿宮人都懂得多些,其實錢氏自幼不曾進學,家裡也沒請過女先生,說她是個睜眼瞎子還差不多。

方姑姑不禁擔心的看了林若秋一眼,魏太後這是明晃晃的找茬呢,照她說賀詞有什麼文采不文采的,不外乎儘到歌功頌德的意思就夠了,魏太後偏拿這個挑刺,委實叫人不知說什麼好。

林若秋並不著急,卻不慌不忙的上前施了一禮,道:“妾自知才疏學淺,不敢妄造詞句汙了太後耳目,實不相瞞,這封賀文出自陛下之手,妾不過負責謄抄而已,還願太後見諒。”

錢婕妤方才說得痛快,口乾了正捧著一杯茶作牛飲狀,聞言險些噴了一地,還差點濺到魏太後身上。她連忙命人捧了水盆巾幟來揩拭,一麵目瞪口呆的看向林若秋:這是皇帝的手筆?怎麼可能?

皇帝怎麼能連賀禮都替寵妾一手包辦呢?這心可真是夠偏的。錢婕妤不免五感陳雜,又酸又澀。

林若秋懶得同這種小人置氣,隻笑盈盈望向麵前的貴婦,“臣妾還以為定瞞不過太後,要挨一頓罰呢,原來太後娘娘竟沒認出來麼?”

魏太後亦有些惱火,彆說她本就不留心皇帝兒子,就算有,她哪能時常見得皇帝筆跡?皇帝甚少予她書信問好,更彆說生辰賀文了,以往都是尋些奇珍異寶來上供,魏太後怎料得他會親自捉刀,還是為一個美人的賀禮增色?說出去都不知丟誰的臉!

魏太後本想好好教訓林若秋一番,無奈方才那番批評,已經顯出她與皇帝兒子的生分,若再揪著這點不放,隻怕外人都該議論她小器了。

今日壽宴,她可不想引得滿宮指指點點。魏太後便假做無事發生,平靜的命人將帛書收起,放在長樂宮後殿的庫房中。

林若秋見狀,料定她不會突然發難,遂心情舒坦的俯身告退。

魏太後反倒暗暗吃了一頓癟,錢婕妤不識眼色,還在那上下忙活,擦拭貴妃榻上的茶水漬,魏太後嫌惡的踢她一腳,“起開!”

可憐她也不知哪裡得罪了太後,隻得束手無策的被趕出去——剛剛太後不是還挺喜歡她的麼?偏偏林若秋一來,連她的風光也沒了,這女人真是個災星。

林若秋正與安然閒談方才送賀禮一事,忽見方姑姑腳步匆匆向這邊過來,手裡還端著一個碗碟。

林若秋便住了口,與安然一同好奇地望過去,咦道:“姑姑有何事麼?”

方姑姑有些犯難,無奈她隻是個奴仆,不得不聽自家主子吩咐,因老著臉將那青花碗盞遞過來,道:“太後娘娘稱讚林美人恭謹孝順,善解人意,特意讓老奴將這盤鳳尾腰花賞給您,以示褒獎。”

宮裡賜菜的門道多著呢,有時候是賞賜,有時候又會是變相的責罰。如眼前這道已經冰冷了的葷食,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世家出來的貴女怎會喜歡這種東西?魏太後這是明白告訴她,賞即是賞,罰也是賞,她都得受著。

安然從沒見過下水做的菜,頗有些感興趣,“這是什麼東西?好吃嗎?”

真是個傻的,方姑姑心內歎息,一麵卻將胳膊肘往旁挪了挪,道:“這是太後賜給林美人的菜,安美人你就彆插手了。”

可憐那傻姑娘還在一邊眼饞,哪曉得其中深意。方姑姑也著實不懂,魏太後她老人家好好安享尊榮不行麼,非得處處同皇帝較勁,還偏偏同一個位卑人輕的美人過不去,說出去也不怕惹人笑!

且是用這樣上不得台麵的法子。方姑姑光遠遠看著都能嗅到那腰花的腥臊之氣,遂同情的向林若秋道:“美人您若胃口不佳,奴婢這就回了太後,換一碟彆樣的來。”

怎麼能逼人家吃這些?

誰知林若秋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反而滿麵笑容地接過,“不必麻煩,我願意受賞。”

說著便撚起一片放入口中。

方姑姑看得眼淚都快流出來,“美人您受委屈了。”

林若秋:“……”

她不懂這有什麼可委屈的,她明明很愛吃腰子,在家裡想吃還吃不到呢,兩個哥哥總說那是男人的藥,女人吃了會長胡子的——簡直無稽之談!

何況這道鳳尾腰花雖稍稍冷了些,口感卻很有勁道,上頭撒的紅綠椒絲也頗為誘人。林若秋正津津有味咀嚼著,忽覺喉間一陣反胃,忍不住扶著柱子乾嘔起來。

早說了何苦逞能?方姑姑便要上前為她拍背。

林若秋卻搖搖頭,笑道:“姑姑放心,沒事的。”心內著實納罕,怎麼突然間就對腥氣這樣敏感起來,難不成宮裡幾個月養得胃口都嬌弱了?

她正要放開肚量大快朵頤,忽的一個彎腰,又嘔出了一口酸水。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