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掌珠(1 / 2)

不對, 現在不是該誇獎的時候,紅柳後知後覺清醒過來, 忙抓著她的胳膊, “娘娘您此刻疼得厲不厲害?”

畢竟是頭一遭生產, 她們這些人都缺乏經驗,必得問個清楚。

林若秋卻答不上來,其實也算不上疼,就是一陣一陣的墜脹,硬要形容的話,她整個人就像加了酵母的麵塊, 慢慢發成一團。

紅柳估摸著**不離十,當下不敢再耽擱, 連忙叫來綠柳, “快去太醫院請黃大人,就說娘娘要生了,請他務必在兩刻鐘內趕到。有哪些東西要用的,也請他悉數準備妥當, 彆到時手忙腳亂。”

綠柳一聽白了臉, 叉開兩條腿便衝下台階。林若秋看她提著裙子飛奔的模樣,不由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綠柳還有這方麵的潛能,她要是晚生幾百年,也許就能參加奧林匹克了。

這廂紅柳抹了把額上汗珠,又忙忙地吩咐廚下燒熱水, 從庫房裡取出人參、細棉布,還有淬了火的剪刀。上等人參拿來切片,等會兒方便吊住氣息,省得疼暈過去。

林若秋看她來來回回忙碌,自己且尋了張靠背椅坐下歇息,不知為何,此刻她心裡反倒不那麼緊張了,且意外地有種決然之感: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已是一刀,她隻想儘快將這孽障生下來。

招財進寶二人原本在廊下撲蒼蠅,眼見大殿裡烏糟糟亂成一團,胡亂逮了個小丫頭問去,才得知林主子要生了,不由得俱露出欣喜之色。

不過這些女人家的事他們插不上手,進寶想了想,說道:“你在這兒,我去太和殿請陛下過來。娘娘頭一遭生產,可不能沒人陪著。”

招財卻有些猶疑,“陛下這會子想必還未下朝,咱們貿貿然去打擾不妥吧,沒準會被趕出來。”

進寶信心十足,“陛下那樣愛重娘娘,怎麼會怪罪?沒準聽了還會感激咱們。”

招財攔不住他,隻得眼睜睜任其離去,他自己則雙掌合十,默默地為自家主子念起佛來。

太醫院中,黃鬆年眯起眼睛吃力的辨認藥方上的字跡,將所需的幾味藥材歸置齊整,一旁的藥箱早就清洗乾淨,活像隨時出征的架勢。

徒弟見他念念有詞,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得哂笑道:“您老急什麼?林婕妤還沒發動呢,真到了那時再準備不遲。”

黃鬆年瞪他一眼,“你懂什麼?左不過就是這幾日了,沒看連陛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出點差池,你師傅我怎麼敢怠慢?”

他能在太醫院待上多年,不就靠的一個穩字麼?不乾己事不張口,但分內的職責必須得儘到,陛下既將林婕妤這一胎交到他手上,林婕妤若不能母子俱安,他的腦袋也難保住。

不過宮裡許多年都沒孩子出世,黃鬆年心裡亦有幾分緊張,他上次接生是為先帝的一位美人,那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先帝再怎麼愛重昭憲皇後,膝下卻也陸續有了七八個皇子,到了陛下這裡卻一個都沒有,可想而知皇帝對林婕妤抱著多大的期許。

黃鬆年愈想愈覺得背上汗出如漿,恨不能這幾日不眠不休,也要盯牢瓊華殿的動向。

綠柳就在此時闖了進來,顧不上問好便急急喚道:“黃大人!黃大人……”

“林主子發動了是吧?臣這就過去。”黃鬆年麻溜地提起藥箱,綠柳都愣住了,這老大夫不會懂讀心術吧?

她哪曉得黃鬆年老早就在等待這一日,隻盼著儘快卸下肩頭重擔。

徒弟見師傅意欲離去,一激靈醒過神來,手忙腳亂地跟上,“師傅,您且等等我。”

這接生的差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當然也想沾點便宜。等林婕妤生下皇子來,陛下欣喜之下,沒準人人都能得到賞賜呢?就算錢財事小,有了這遭經曆,回頭他在太醫院當差也更有排麵,說起來是給皇長子接生過的,旁人怎能有這種福氣?

胡卓的算盤打得極好,黃鬆年卻輕輕一腳將他踢翻在地,毫不客氣地叱道:“滾!你去了隻會惹麻煩,還是老老實實等消息吧!”

上回胡卓給林婕妤講些前朝秘聞就把人嚇得不輕,黃鬆年可不敢再度冒險,這回要再出狀況,他這差事就彆想當了。

胡卓聽到這樣冰冷無情的話語,隻得悲悲切切在一邊垂淚。他是黃鬆年從小養大的,幾乎和老來子一般,知道哪種法子最能博取同情。

無奈黃鬆年這回打定主意不再上當,腳步堅定地跨過門檻,反手就把人鎖在屋裡。

胡卓:……

他總算相信自己真是撿來的了。

進寶熟知宮中路徑,雖然林主子每常外出多帶的是紅柳姑娘,可進寶還是很容易找著了太和殿所在的方位。

他當然也認得廊下執著拂塵的魏安。

進寶興興頭頭上前,正要說話,魏安悄悄朝他比了個噓的手勢,小聲道:“陛下在裡頭同丞相大人議事呢!”

魏安已經十分給臉麵了,若非看在這小太監在瓊華殿當差的份上,立刻便會叫人轟出去。

進寶不由得著了急,躊躇片刻,還是將那件事悄悄說了出來,朝政雖大,可陛下的家事也不能疏忽啊!

魏安聽說林婕妤要生了亦吃驚不小,不過……陛下眼下正與謝丞相商量西南賑災之事,無人敢進去打擾。

魏安也不敢,這說到底也是瓊華殿一方的問題,和天下萬民比起來分量就輕得多了。他皺起眉頭道:“你且回去,等謝大人出來了,我自會代你轉達。”

進寶點點頭,卻站到一旁不肯走。

魏安有些奇怪,以為他在擔憂,遂笑道:“放心,你家主子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旁人覺得林婕妤柔柔弱弱也就罷了,他們自己宮裡人還沒數嗎?一巴掌就能把健壯的鄴王世子扇倒在地,哪家的孕婦能有這等力氣?

然則進寶仿佛沒聽見一般,仍頂著太陽站在台階下,眼巴巴瞅著門口的方向。

魏安亦懶得理會,心道這可是你自己要受罪的,我可沒逼你。

他站了半天,已經有些乏了,正要靠著牆根打個盹,忽見簾櫳微動,卻是陛下言笑晏晏地送謝丞相出來,想是賑災一事有了對策。

魏安本想等謝相走後再說,誰知那進寶性子急,竟不管不顧地衝到前頭,攔在謝丞相身前就將瓊華殿之事倒了個乾乾淨淨的。

傻子,皇帝是最看重老臣的,豈能容你一個閹人這般輕狂冒失?魏安輕蔑的想著。

果然就見皇帝變了臉,魏安正要上前打圓場,誰知皇帝囫圇給了他一掌,痛罵道:“蠢材!怎麼不早些來通報?”

說罷就急急忙忙跟著進寶離去,也沒跟謝相打聲招呼。

魏安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敢情在皇帝心中,這林婕妤比什麼都重要,甚至不虛天下蒼生。他恨不得以頭搶地來謝罪,不過這時候來作態也晚了,魏安到底在宮中當差多年,性子圓融擅長變通,這時候最好的賠罪當然是到林婕妤麵前去獻殷勤,把林婕妤伺候好了,皇帝自然就不會怪罪。

魏安正要跟上,一旁謝丞相含笑問他道:“想必林婕妤所生的必定是一位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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