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滿月宴(2 / 2)

楚鎮沉吟道:“你是指賑災的官吏們儘皆不實。”

“臣妾也隻是無心猜測罷了。”林若秋訕訕道,“隻是陛下頒布詔令,再到國庫撥出銀子,再到運送到下屬的州郡,其中層層盤剝,得有多少利潤可謀?俗話說得好,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臣妾可不信裡頭個個都是清廉無私的。”

其實她本人對於政事一竅不通,全靠拾人牙慧——大半都是從老爹林耿口中聽來的。林耿那時候剛到翰林院任職,又正與王氏處在恩愛之際,偶爾也會與她說些官場上的齷齪,當然更主要還是抒發牢騷:憑什麼人人都能撈得大筆銀子,他自己卻一窮二白?

林若秋那時候還隻是三四歲的女童,夫婦倆說話自然不避著人,被她無形中聽去許多——不過林若秋唯一值得稱道的就是這麼一點早慧了,帶著二十幾年的記憶投胎轉世,若連這點機靈勁都沒有,她還不如再死一遍算了。

說回林耿麼……林若秋並不覺得這位老爹對官場上的黑暗有多麼不平,他隻是沒能力去撈罷了,若得著機會,指不定比誰貪得都多。

故而林若秋絕口不提這些都是林耿的心得體會,她本意隻在與楚鎮談論家常,而非為家裡人謀求升官的契機。一個合格的寵妃就不該牽涉太過龐大的外戚,她若是到達趙賢妃那個位置,楚鎮肯定也不會再寵她了。

楚鎮自然沒注意到她這些奇奇怪怪的小心思,隻輕聲歎道:“看來若要使天下太平、百姓們安居樂業,還須從整頓吏治下手,倒是朕自個兒當局者迷。”

林若秋阿諛道:“陛下能想到這些,已經很不容易了,朝中勢力盤根錯節,哪是一下子就能解決的,太宗皇帝和先帝都拿這些人沒辦法,陛下您也隻能徐徐圖之。”

楚鎮頷首,眸中滑過一線陰冷,“雖則如此,朕必得挑幾個練練手,也好以儆效尤。”

承恩公府仗著太後之名作威作福,如今更是尾大不掉,若皇帝要殺雞儆猴,想必這家子首當其衝——誰知道承恩公府的潑天富貴從何而來,若順藤摸瓜查下去,沒準能查出更多。

就算這幾年不出事,可承恩公府氣數將儘,想必也撐不得太久。

林若秋在心底默默地為魏太後念了聲佛,這可不是她故意給太後娘家人上眼藥,誰叫承恩公府自己貪心不足,連賑災的銀子也敢搗鬼,這就叫自作自受。

份例減半的消息,很快便經由魏安之口曉諭六宮,眾人也不好說什麼,隻當是做功德,無不從命。

隻是其中也免不了牢騷之人。

趙賢妃眼看著夏日將至,原打算這季新裁幾件鮮亮的衣裳,如今也隻得作罷。人人都灰頭土臉扮縮頭烏龜,獨她一個打扮得光鮮亮麗有什麼用?

衣裳的事倒好說,明年再做也不晚,反正不短穿,飲食上可著實苦了趙賢妃。這些富貴人家出來的女眷吃東西誰不是千挑萬選的,如今皇帝的旨意下來,倒是讓她們少了挑食的毛病——根本也沒得挑。

趙賢妃看著麵前那桌如同素齋的筵席,隻懶懶擺了擺手,“撤下去吧。”

川兒賠笑端上一碟糕點來,“娘娘彆怨她們,她們也隻是奉命行事,甘露殿那邊才叫好笑呢,聽說謝貴妃如今天天沐浴齋戒,底下人也都有樣學樣,您說她們是自願還是被迫的?”

趙賢妃輕輕嗤道:“謝婉玉慣會裝模作樣,本宮早就看厭了她那副嘴臉。”

“您彆說,沒準陛下就喜歡看這一出呢,貴妃娘娘也是投其所好。”川兒輕輕為她捏著肩,“倒是長樂宮那頭似乎有些不情不願,聽說太後娘娘至今仍喊著心口疼,陛下也隻命人請太醫,並未前去探視,若一直無人搭理,估計太後娘娘這病自個兒就好了。”

“陛下這是給太後娘娘甩臉色呢,哪還管她疼不疼的,”趙賢妃哂道,“誰叫她非要跟林氏過不去?都是做祖母的人了,還不肯消停,還拿外頭的饑民說事,好像是公主讓那些人餓肚子的,你說陛下怎能不惱?”

“太後娘娘也是怕林昭容風頭太盛,才想著給她個下馬威,誰成想陛下一心為林昭容出氣,倒連太後的臉麵都不顧了。”川兒思及此處,忽的正色道:“娘娘,我看您也得留個心眼,萬一陛下查到咱們頭上就不妙了。”

趙賢妃皺起眉頭,“與本宮有何乾係?本宮可沒跟林氏過不去。”

川兒有些驚訝,“那流言不是您命人散播開去的麼?”

雖說是魏太後起的頭,他以為趙賢妃多少在其中添了一把火。

“胡說什麼?”趙賢妃輕輕叱道,“本宮與長樂宮素無來往,憑何要去幫她?”

而況趙賢妃也犯不著拿一個小嬰兒說事,且她有意撫養公主,忙著與林氏交好還來不及,更不會去下公主的麵子。

川兒不禁喃喃,“那會是誰出的手?”

趙賢妃腦中靈光一現,驀地想起謝婉玉來,會在暗裡推波助瀾的,難不成竟是甘露殿中那位?可謝婉玉向來自詡高貴,秉承不動如山的做派,這回卻自亂陣腳,莫非她也覺得林氏是個威脅麼?

趙賢妃倒是從沒覺得林氏有多麼了不起,生在那樣的家庭,注定了她不會走到太高的位置。且趙賢妃還在家中時就聽說了許多得寵與不得寵的嬪妃故事,林若秋算不得其中的佼佼者,無非仗著年輕貌美博得幾分恩幸罷了,遲早都會煙消雲散的。多少比她更貌美、手段更出眾的寵妃都已化為黃土,林氏又能得意多久?

如今從謝婉玉的眼睛審視開去,趙賢妃卻驀然有了不一樣的認知,林氏她……真的是靠手段爭寵麼?此人貌非絕佳,才乾亦平平,至於性子麼——她但凡有點野心,老早就該將冷宮裡的魏雨萱治死了,何苦當初送冬衣過去。

與其說林氏的地位是靠自己爭來的,倒不如說是陛下一步一步推著她走上去的。他是皇帝,隻要他肯,還有什麼不能辦到的呢?

弄明白這點,趙賢妃隻覺心頭徹骨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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