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妻(2 / 2)

不然她拚死也得將黃鬆年捎上——哪怕他老得走不動路,用擔架抬也得抬來。他那個徒弟到底不濟事。

楚鎮滿麵羞慚的道:“朕怎麼好意思提……”

這麼大的人了,坐個船都能顛得七葷八素,說出去多麼丟臉。

林若秋委實拿他沒法子,說起來皇帝這種古怪的脾性有時候跟她挺像的,尤其愛在小事上偏執。

死要麵子活受罪。

推己及人,林若秋就不多責難他了,轉而將胡卓藥囊裡的仁丹取來,用溫水給楚鎮送下,又拿熱毛巾為他擦身。

楚鎮享受著她細心妥帖的照顧,不禁觸動情腸,“若秋,這陣子辛苦你了。”

林若秋輕輕嗔道:“說什麼呢,陛下同臣妾夫妻本是一體,自然無須計較彼此。”

其實她還挺喜歡這個過程的,以往都是楚鎮寵著她縱著她,如今也該讓他感受一下她的好,這才叫相濡以沫。

慶幸的是隨行的那兩個小魔頭沒給她添亂,否則她的心態絕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平和。楚瑛年紀尚小,許是因為旅途勞乏的緣故,大半時日都在犯困,睡得一臉口水。

景嫿則沉迷於觀賞江麵風景,她現在能說一些簡單的字音了,每逢江邊有船隻經過,她便興衝衝的伸出白蘿卜般的小指頭,大叫道:“船!船!”

可林若秋指著腳下的甲板問她時,她卻吃吃說不出話來——大概她意識不到自己正坐在船上。

好吧,身在其中,反而不知所以,這大概是個哲學問題。

閒來無事,林若秋便抱著女兒去給楚鎮逗趣,景嫿見了她父皇亦會拍掌叫好,兩眼閃著興奮的光,“阿爹!”

這是林若秋折中後想出的稱呼,畢竟父皇這個詞對她而言太過拗口,且未免生分了點,還是民間的叫法顯得親切。

楚鎮也很滿意,他輕輕誒了一聲,便去握女兒的小手。忽的想起一事,因朝林若秋笑道:“說好的婆龍肉呢?也不見你釣上一隻來。”

林若秋早就將此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一則是沒工夫,也怕傷及人命;二則,皇帝尚在病中,講究飲食清淡,總不能她一人獨享卻不進獻給皇帝吧?這簡直是欺君大罪。

再則,按現代觀念,揚子鱷是一種瀕臨滅絕的珍稀動物,哪怕此時尚且數量繁多,林若秋也不忍宰殺,萬一因她的一時興起而掀起風潮,難免貽害不小。

比起這些,她寧願陪著皇帝喝粥,好歹不用冒著良心被責的風險。

在她的照料下,楚鎮總算漸漸康複起來了,雖仍有些腿腳乏力,比起先前卻恢複了些精神。每到一處州郡,都會有當地的地方長官設宴相邀,楚鎮也不能不見,一則考察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二則,也須給這些人敲響警鐘——南地雖然富庶,亦不許他們從中搗鬼,天高皇帝遠,他這雙眼睛卻時時刻刻盯著呢。

為了給皇帝增添氣勢,林若秋隻好跟魏安一左一右地架著他。她還給皇帝臉上施了點脂粉,雖不至於像紅臉膛的關二爺那般滑稽,卻也是一副風流倜儻的好氣色。

倒愈發顯得他身旁的林淑妃神情嚴肅,凜然不可侵犯。

尤其皇帝途經了這麼多地方,卻未曾納美一人,更可見得淑妃多麼厲害。

等兩人正式到達揚州,皇帝的“妻管嚴”之名已未聞先至。前來相迎的一群歌姬原本不十分相信,及至見眾人簇擁著娥髻高聳的林淑妃出來,便齊刷刷的後退一步,大有四散奔逃的架勢。

林若秋覺得十分可惜,她挺想看個歌舞聽點小曲什麼的,當然也不急在一時,便隻讓紅柳將一雙兒女牽出來,為他們撣去衣襟上的浮土,要見客總得體體麵麵的。

揚州知府的眼睛都瞪直了,這哪像是視察民情的,分明是來度假的,該不會連這次南巡都是淑妃娘娘安排的吧?試問誰不想待在宮裡享福,反倒天南海北的窮折騰。

再一看氣色略顯黯淡的皇帝,揚州知府愈發肯定了傳言非假,恨不得當場掬捧同情淚:他家裡的那個也不遑多讓,悍妻在側,對哪個男人而言皆苦不堪言。

於是他膝行上前,熱淚盈眶的喚了一聲“陛下”。

楚鎮不意他一個知府行如此大禮,為表寬厚,正要將他攙起,林若秋卻搭了把手,示意魏安去扶即可。

她怕皇帝尚未好全,人前露出病態就太損威嚴了。

不過這個知府大人倒是性情中人,林若秋向他投去善意的一笑。

然後她發覺此人更怕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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