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珹(1 / 2)

於是當皇帝小憩了半個鐘頭起身後,這兩個小團子便一窩蜂的湧上前, 一個巴著他的膝蓋要他講故事, 令一個則夠著腿, 拚命去扯他頜下的短須——似乎很可惜他們的父皇沒能留一把長胡子, 這樣抓起來就更有意思了。

皇帝被兩個小魔頭纏得沒辦法, 隻能無奈的望向林若秋, “是你讓他們來找朕的?”

林若秋樂嗬嗬的道:“不能總是由臣妾來照顧他們呀,陛下身為人父,也該儘到人父的責任才是。”

楚鎮沒話說了, 仔細想來,他忙於朝政, 與兩個小家夥相處的時間實在不多, 難得今日有空, 素性儘情地與兩人玩樂一番吧,省得總說他這位父皇疏忽瀆職。

林如秋望著三人打成一片的熱鬨景象, 不由得悄悄鬆了口氣, 有她們一家子齊齊使勁, 總算能令皇帝的傷感稍稍釋懷了吧:沒了太後, 還有這些家人呢, 日子總是得慢慢過下去的。

倒是魏太後一意孤行去了白雲觀,不知能否忍受寺中清苦,照魏太後那個富貴脾氣,興許用不著人人勸,她自己就灰溜溜的回來了。

轉眼十多天過去, 宮中一切如常。魏家的敗落雖在京城引起了一陣風波,可盛衰乃常事,那些個大世家,無一不是飽經憂患又屢次起落,何況這回魏家的災禍並未牽連到他們,故而眾人緊張了一陣之後,便漸漸放鬆心態——說起來皇帝也隻斬了一個魏徽,其他人可都好好活著呢,可見咱們這位陛下天性仁慈,見不得殺戮之事。

也幸而如此,朝野內外對魏太後的遠行都不約而同保持緘默,皇帝的無情缺乏明證,太後娘娘任性護短卻是實實在在的——既如此,他們就用不著摻和皇帝家事了。

朝臣們皆以為皇帝在和太後認真較勁,可唯獨林若秋看得出來,楚鎮心裡並不十分好受,賭氣歸賭氣,他沒想到魏太後會真不認他這個兒子,這些年來,楚鎮一直在竭力尋求母親的認同,最終還是失敗了,也難怪他耿耿於懷。

仿佛已成為一種執念。

此日夜間,林若秋望著身側久久難以入眠的男人,輕聲勸道:“陛下還是到白雲觀去一趟吧。”

楚鎮冷冷道:“太後執意如此,朕有何辦法?”

母子兩個都很倔強,明明是親生的,怎會鬨得這般僵硬?林若秋在家中卻恰好相反,她跟王氏雖非親生,兩人卻極為投契,就連王氏都常常惋惜,說林如秋要是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就好了,可見親緣這種事也是可以積累的,楚鎮和魏太後都對彼此有太多防備,彼此怎能敞開心扉?

林若秋諄諄道:“太後想如何那是她的事,臣妾隻希望陛下能無愧於心,萬勿因一時衝動而終身抱憾。”

不管魏太後是否潛心苦修,於情於理皇帝都該去看一看她,若能勸得魏太後回心轉意自然是好,如若不能,皇帝從此也能自在一些,不必在良心上存有愧疚——他已經仁至義儘了。

許是仁至義儘這個詞觸動了皇帝,他輕輕捏起林若秋的手,遲疑道:“可是朕擔心……”

林若秋莞爾,“黃大人說了,還得半個多月才生呢,臣妾會等陛下回來。”

事實上孩子也是個很好的借口,魏太後再怎麼絕情,總不至於連親孫子都不想見吧?到底裡頭也留著他們魏家的血呢。

皇帝沉思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此時此刻,他隻想求一個結果。楚鎮下意識攥緊她的手腕,真摯的道:“若秋,謝謝你。”

如同一盞指路明燈般,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照亮他。這種台詞說出來就太難為情了,皇帝自然羞於出口。

林若秋嫣然笑道:“臣妾早說過,陛下與我之間,不必言謝。”

兩人在黑暗中彼此對視,哪怕看不清麵目,也能感到無限的安寧與美好。

皇帝聽從了她的建議,決定罷朝三日,馬不停蹄地趕往白雲觀,至於能否勸得魏太後轉圜,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楚鎮離宮第二天,林若秋清早迷迷糊糊醒來,下意識地摸向身側,沒能觸到男人結實的身體,摸到的卻是一片沾濕的被褥。

隨即她才記起皇帝去了白雲觀這件事,謝天謝地,沒讓皇帝知道她尿床——有些孕婦到了後期,會連小便都沒辦法控製,林若秋雖還未遇到過,對於這一點卻早已做好心理準備。

等等,那好像不是尿?林若秋低頭看了看身下,總算反應過來,她像是要生了。

於是她以驚天地泣鬼神的架勢大聲喚道:“紅柳!綠柳!進寶!”

但願不會把他們給嚇著。

甘露殿中,謝婉玉得知皇後發動的消息,亦忙不迭地套上鞋襪起身,如今宮中太後皇帝都不在,能做主的就隻有她這位貴妃了,謝婉玉自然不敢怠慢。

明芳一邊為她披上外袍,一邊小心翼翼覷著她的臉色道:“娘娘,這大清早的,太醫院未必有人值班,隻怕得耽擱好一陣子呢……”

謝婉玉叱道:“胡說什麼!皇嗣為大,太醫院那起子人爬也得給本宮爬起來。”

“自然,太醫院是不會不管的……”明芳陪著笑,繼而字斟句酌的道,“不過娘娘,誰能想到皇後會在這時候生孩子,又生得恁早,太醫院力有不逮也是常有之事,若是太醫院的人來得稍稍遲點,或是來的是個末流的太醫,那麼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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