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盤皆輸(1 / 2)

次早醒來,林若秋鼓著兩隻泛青的眼睛緩緩喝粥,連花卷都沒力氣咀嚼,隻能慢慢撕開,就著粥水吞下去。

紅柳知她還在擔心皇帝,因道:“娘娘放心,太和殿那邊既然沒消息,可不就是好消息,大約陛下真是困了。”

林若秋不為所動,隻有氣無力地用著早膳,注意力十分不集中。昨兒做了一夜的怪夢,她現在隻想好好睡一覺。

直至聽紅柳說起,黃鬆年到太和殿去過,林若秋的眼睛便忽而睜大,“陛下急召黃鬆年?為何?”

紅柳亦是聽旁人說起,她又進不去皇帝寢宮,隻得訕訕道:“聽說醉酒之人常頭痛難忍,興許為了這個才召太醫吧。”

若真如此就好,林若秋點點頭,心下決定,若晚膳時分還沒消息,她就要闖進去:總不成是在太和殿中金屋藏嬌,生怕被她發現?

這般神不守舍地過了一下午,直至黃昏時分,太和殿總算來人請她過去。

林若秋顧不上梳妝打扮,匆忙施了點粉便一陣風地趕往皇帝寢宮,她本來猶豫著該以什麼姿態來麵對皇帝,怕自己太過疏離,可當見到皇帝的那刻,她來不及思考,眼淚便撲朔朔的下來。

楚鎮倒被她搞蒙了,這樣子不像一夜不見,活像是生離死彆。

一旁站著的黃鬆年臉上真是尷尬,知道皇後性情直率,可這也太不顧身份了吧?

林若秋這時才意識到有外人在,隻得不好意思的接過楚鎮遞來的手絹,擦了擦臉,又朝黃鬆年欠了欠身,“本宮失態,讓大人見笑了。”

黃鬆年忙道不敢,開玩笑,他哪敢嘲弄皇後呀?皇帝不給他十個大嘴巴子才怪呢。

這會子他便知趣的退到帳鉤背後,努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林若秋也就隻當沒他這個人,老著臉皮上前道:“陛下真是,昨日散席之後就沒跟臣妾說一句話,臣妾還當您不再理會臣妾了呢。”

楚鎮摸了摸她的臉,笑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愛卿就這般情切麼?”

能調戲人,看來心情不差。林若秋恨不得咬一口他的手,叫他知道牽腸掛肚是什麼滋味,當下憤憤地道:“您什麼都不說,臣妾可不就隻能靠猜了麼?若非今日總算等到消息,臣妾還以為您出了事、一病不起了呢!”

楚鎮麵色微微凝重,朝魏安使了個眼色,魏安會意,領著眾仆退下,並順勢掩上門,方便裡頭說話。

楚鎮這才肅著臉向她道:“你說得不錯,朕是差點出事。”

林若秋隻覺渾身的血都冷了,忙上前抓著他,“有人下毒對不對?”

昨兒她就瞧皇帝舉杯的神態有些不對,當時未曾細想,如今卻細思極恐。

大凡男子都害怕撒潑打滾的女人,哪怕那人是關心作亂。楚鎮隻得讓黃鬆年上前搭把手將皇後拉開,這才整了整衣襟道:“朕說的是差點,那酒水裡有些不對,可朕及時發覺,並未飲下。”

再一瞧,皇帝麵龐雖有些灰暗,可精神尚好,不太像中毒跡象。林若秋緩過勁來,心下稍安,繼而卻詫道:“那您這是……”

既然沒中毒,為何搞得像中毒一般,早朝不去,還讓黃鬆年在太和殿待了一天——林若秋此時才琢磨出點滋味,若真是中毒,皇帝大可以偷偷地請太醫,何必要讓眾人都瞧見,倒像是做給外頭看的。

楚鎮見她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看來不說個明白是不行了,遂握著她的手沉聲道:“朕希望你陪朕演一場戲。”

林若秋好像有點懂了,“陛下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楚鎮點點頭,“若不揪出那主使之人,難免還會有下次。”

林若秋試探道:“會是誰乾的,難不成是齊王?”

“齊王固然嫌疑最大,可其他人也不無可能。”楚鎮眼中難得顯出戾色,這些年雖然天下太平,可他是親眼看著先帝爺怎麼從諸兄弟中脫穎而出坐上皇位的,就連他自己登基的時候也吃了不少苦,如今那些藩王看似溫順,可焉知背地裡是否動作不斷?萬人之上的光榮,也就意味著萬人之上的危險。

齊王母喪卻遲遲不肯回京,難免叫人懷疑其居心叵測,而其他那些坐山觀虎鬥的藩王未嘗沒在其中摻一腳。這些年皇帝致力於清除宮中探子,可偌大一個皇宮,難免有思慮不周的地方,這一次不就差點著了道?為了永絕後患,也為了一舉將那些蠢動勢力鏟除,楚鎮少不得裝出些虛弱模樣,以此讓他們放鬆警惕——唯有讓那些人以為他中了毒,他們才肯安心動手。

林若秋不怕危險,或者說沒有什麼比失寵更叫她憂慮,既然與夫妻感情無關,那她就放心了,當即打包票道:“這個不難,臣妾一定會好好陪陛下演好這出戲。”

楚鎮吻了吻她的手背,笑道:“那朕便等你的好消息了。”

林若秋隻覺得心裡甜絲絲的,頗有一種並肩作戰的榮耀感,她飛快地親了親皇帝臉頰,方才挺直胸膛出去——務必得裝得什麼也沒有,如此彆人才會相信真的有什麼。

黃鬆年稱歎道:“其實皇後娘娘也挺聰慧的,沒那麼傻……”

話音未落,便察覺皇帝凶狠地瞪他一眼,黃鬆年嚇得連忙噤聲,也對,儘管皇帝常在他麵前稱讚皇後“單純”,可他身為臣子是不該胡亂評判主上的。

是他逾矩了。

楚鎮還想說他兩句,開口卻吐出一大灘血汙,黃鬆年忙捧來漱盂為他接住,見盂中血跡呈青黑色,不禁憂心忡忡的道:“看來總得有十來日功夫,這毒才能慢慢拔除……”

楚鎮不以為意,拿帕子擦了擦嘴,道:“無妨,隻彆讓皇後知道就成了。”

他不願讓林若秋知道他真的中毒,指不定得懸心成什麼樣,誤事且不提,楚鎮並不願這傻姑娘因自己而難過。

黃鬆年歎道:“不怪陛下疏忽,實在是那下毒之人防不勝防。”

宮中慣用的是鴛鴦壺,一邊盛酒,一邊裝的則是白水,為的就是怕皇帝喝得太醉失了儀態,可當日那白水卻摻了些彆的東西。幸而皇帝自幼在宮中長大,熟知這些伎倆,聞出那水氣味有異後,便不再飲用,可誰知還是著了道——杯口上也有毒,而且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毒素。

黃鬆年麵色凝重,“看來妄圖行刺陛下的竟有兩撥人,隻不知他們為何如此。”

楚鎮卻不這麼以為,“焉知不是他們所使的障眼法?”

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正好配合得天衣無縫,也增大了查找凶手的難度。但其實皇帝這方已有了些線索,至少鬱太妃的嫌疑是撇不掉的,她明明已經稱病,可她的侍女卻悄悄來膳房領過膳——或許正是那時所動的手。

隻不知這鬱氏是自己起了毒心,還是受齊王所指示。齊王放著宮中的探子不用,偏偏要請教這麼一個老太妃,恐怕目的不止是為了下毒罷。

黃鬆年想起先前查出的阿芙蓉一案,隻恨自己沒早早揪出這條毒蛇,忙道:“陛下不如將鬱氏調來審問,想必總能知悉一二。”

否則放著這樣包藏禍心的婦人在宮裡,他隻怕睡覺都睡不安穩。

楚鎮卻淡淡一擺手,“不忙,且等等再說。”

齊王若真有反心,總得有人裡應外合,若鬱氏為他內應,正好可以順藤摸瓜,將其一網打儘,若這時有所動作,難免打草驚蛇,還是謹慎些好。

隻不過,他也該準備起來了,楚鎮凝聲道:“叫魏安進來吧,朕有幾句話吩咐。”

*

林若秋自那日去了太和殿之後,皇帝便再未召見過她,林若秋對外隻說皇帝著了風寒,怕染恙於身,可嬪妃中那些那些心有七竅的,還是難免往更不好的地方猜測:皇帝不會是病的狠了,才不敢見人吧?否則這幾日怎麼都沒見人,也不上朝。皇後和小皇子怕染病,朝臣可不敢怕。

當即便有人自告奮勇來林若秋跟前請旨,希望能去太和殿中侍疾,林若秋自然是極有禮貌的回絕了,理由是皇帝自有太醫照料,她們女人家去了隻會添亂,還是留在宮中安靜祈福的好。

這種說法自然不能完全讓人信服,於是便有人暗暗猜測皇帝得了天花,長了一臉的麻子,這把醜態傳出去自然是有損帝王顏麵的。

不管彆人信不信,趙賢妃反正是信了,轉頭她就命人將皇帝賞的幾件首飾扔到庫房裡鎖起來——平常她可是恨不得一股腦兒戴在頭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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