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圈之後, 兩人的速度漸漸慢下來, 圍觀的民眾看得也愈發清晰。林若秋眼瞧著楚鎮手握韁繩、神采奕奕, 哪怕兩鬢有汗珠流下,也依然是一副濁世佳公子的派頭, 反觀他身後的二王子烏雷卻滿麵通紅,儼然是個不服氣的毛頭小子。
孰勝孰敗, 至此一目了然。
塔木兒看在眼裡, 暗暗慶幸今日上陣的是他兄弟, 否則換他這個大王子上台,隻怕會輸得更厲害。
但既然彆人出醜,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賽馬結束,林若秋看著楚鎮大步流星向她走來,劍眉星目下微紅的薄唇稍稍翹起, 便知他心裡著實得意——得意是應該的,有了今日這番實證, 皇帝可以理直氣壯地誇一句寶刀未老。
林若秋從來不吝惜讚美的言語, 屁顛屁顛地上去幫他擦汗、喂他喝水,又斜眼睨著北狄那幫人, 撒野也須找對地方, 知道惹著不該惹的人了吧?
烏雷王子氣得鼻歪眼斜,雖說是在對方的地盤上,可他們北狄人是在馬背上長養起來的,騎馬射箭乃慣技,若連看家的本事都輸給彆人, 他們的顏麵往哪裡擱?
塔木兒假惺惺的在旁邊安慰,實則話裡話外都在擠兌這位二弟,好讓他更加丟臉,“你還年輕,怎比得皇帝陛下經驗豐富、弓馬嫻熟,這趟敗了也不要緊,回去之後多練練,大汗不會因這個怪罪你的。”
烏雷卻誓要找回麵子來,瞪著兩汪溜圓的眼珠道:“若是我父王親自過來,定能贏得這一場。”
這回用不著彆人懟回去,阿麗公主心直口快道;“可是父王這些年都隻能乘車,聽人說他腿上生了瘡,總不見好呢!”
烏雷狠狠剜她一眼,怪她自爆家門。
林若秋便猜著汗王生病隻是個托辭,多半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難怪迫不及待要跟大周聯姻,若兩國之間真的打起來,怕是北狄汗王自己便心生怯懦罷。
許是察覺到她幸災樂禍的臉色,烏雷冷聲道:“大周的將士或許能與北狄男兒不相上下,可女子想必遠遠不如。”
對麵皆皺起眉頭,好好的挑什麼男女,怎不說你們北狄皆是些浪貨,爭著搶著要往男人懷裡撲?
但念在阿麗公主將與林大人結親,眾人沒敢當麵說這話。
烏雷愈發冷嘲熱諷起來,“難道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所謂的貴人儘是養尊處優之輩,怕是馬兒打個噴嚏,都得嚇得說不出話。”
這人的言語實在難聽,不止把在場諸位大臣的妻女都罵了進去,連林若秋這位皇後都受了些排揎。
她便挺身而出,豎眉說道:“看來二王子偏見頗深,既如此,不妨讓本宮與王子比賽一回,看是否真如王子所說。”
烏雷豈能占女子的便宜,當即便朝阿麗公主努了努嘴,“阿麗,你可願與皇後娘娘一較高下?”
林若秋猜著他會如此說,當下便鬆了口氣,男女體能相差巨大,她可沒把握能贏烏雷或是塔木兒,可換了阿麗就不一樣了,林若秋見識過她的騎術,至少不會輸得太慘。
阿麗這會子騎虎難下,她自然不願與林從武的家人敵對,可身為北狄公主,更不該於此時露怯。
她隻得去看林從武的眼色。
林從武正憂心忡忡望著皇帝。
皇帝則看著林若秋,目光深湛,“你有把握嗎?”
“沒有,”林若秋坦然搖頭,繼而便啟齒笑道,“但妾願意一試。”
楚鎮思索片刻,正色道:“那就去吧。”
林若秋向他投去滿懷柔情的一瞥,很高興楚鎮在外人麵前給她適當的尊重,這會子回避也不是不行,可人家都罵到門口來了,難道還能躲起來當縮頭烏龜麼?
輸人不輸陣,林若秋雄赳赳地站了出去,向阿麗公主道了一聲,“承讓。”
阿麗公主亦似模似樣地回應她,“承讓。”
須臾兩人換了衣裳出來,眾人皆眼前一亮。隻見兩人各著墨綠與大紅兩色勁裝,一個肌膚柔膩似蜜,一個則白皙如雪——林若秋在宮裡算不上白得發光的那類,可是在阿麗公主的映襯下,簡直皎潔得跟白雪公主一般了。
當然兩人所能吸引的眼球不相上下,一個有著少女的清新甜美,另一個則是成熟女性顧盼神飛的風韻,硬要分個高低,實難抉擇。
不過要用騎術來加以驗證,就相對比較公允了。
眾人原以為皇後空口說大口,一上場便會露出原形,可誰知四五圈過去,林若秋並未顯露敗相,雖稍稍落後於阿麗公主的坐騎,卻在身後死死追咬著,始終未被拉開太大距離,這樣下去,勝負還是未知之數。
楚鎮觀戰良久,轉頭向魏安道:“皇後這段時日是否到馬廄去過?”
魏安訕訕不敢作答,何止是去過,簡直是隔三差五就要把那匹棗紅馬牽出來溜一圈呢。就算烏雷王子不提出比賽,皇後娘娘隻怕自己就得去找人較勁的——來都來了,娘娘怎肯放過這次機會?
楚鎮唯有輕輕搖頭,這人還說他孩子氣?自己愛玩愛鬨的心可半點不少,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