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芳這會子卻不知高興為好還是不高興為好,雖說將快樂建立在彆人的痛苦上有些不太厚道, 不過眼見那林月芙失去成為皇帝新寵的機會, 反而被送去北狄苦寒之地受難,她心裡由衷感到稱願——萬一林月芙真當了宮裡的娘娘, 日後她豈非還得向那賤婢行禮?
如今卻落得眼不見為淨,就算林月芙去了北狄依舊是王妃之尊, 可隻要不在眼前, 她心裡的酸意就少多了。
慶幸歸慶幸, 明芳並不敢將這份喜色在謝貴妃麵前表露出來,反而緊蹙著眉頭埋怨道:“這怎麼行?月芙好歹是陛下的恩人哪, 陛下怎能這樣恩將仇報?”
“仔細你的舌頭!”謝貴妃厲聲叱道,繼而便冷笑,“她算哪門子的恩人?就算她不出現, 那黑熊也傷不了陛下分毫, 如今貿貿然來這麼一出,恐怕陛下已然起疑。”
早知如此,就該讓林月芙使出苦肉計,拚著受些傷損, 總好過如今全須全尾的,就算要拖延她去北狄的行程也沒法子。
似是在同明芳解釋,又似是懊悔自己短視, 謝貴妃以微微自嘲的口吻道:“好一個月芙公主!如今她算是出名了。”
北狄那些人懷著私心而來,自然不願無功而返,原本因無憂公主年幼而不敢求娶, 誰知皇帝來這麼一出,可不就撞在他們心上了。就算皇帝不提,他們也會毛遂自薦,林月芙和親一事,看來已勢在必行。
明芳打量她的臉色,故作憤慨道:“陛下怎能如此?舍不得自己女兒遠嫁,就把一個宮婢推出去受苦,他就不怕天下人議論麼?”
謝貴妃輕嗤一聲,“何來的受苦?分明是天大的福氣,你這麼有能耐,自己去質問陛下吧。”
就算明知和親不是個好去處,當著那群北狄人的麵,哪怕她這個貴妃也得顧及言行。何況皇帝的話即是金口玉言,皇帝說了是福,她們也隻能當成一件幸事對待。
明芳訕訕說不出話來,隻得為貴妃娘娘尋個發泄的對象,“不消說,一定是皇後提議的!她見林月芙貌美無匹,生怕奪了自己的寵愛,就故意將她推出去,陛下想必也是逼不得已——多少得念著皇後的肚子呢!”
謝貴妃麵容沉默,不過眼中流露的情緒表明她亦認同這一觀點:為了排除異己,皇後自然不惜一切手段,然則,陛下往往會不問青紅皂白遵從她的意見,這才是最可怕的。
現在是林月芙,日後說不定就輪到她了。謝貴妃筆直的端坐著,身子卻輕輕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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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秋並不知甘露殿那兩位達成的共識,若知道了,她一定會大呼冤枉:天地良心,她可沒打算將那月芙姑娘給趕出來,否則乾嘛多此一舉將她帶到自己宮裡呢?
甚至於楚鎮提出封林月芙為公主時,林若秋也是震驚遠多於歡喜,她當然清楚這時候封一位公主意味著什麼——北狄那群人還未離開長安呢,若得知此事,可不正投了他們的意。
楚鎮悠閒地飲著茶,間或望她一眼,“你不是讓朕好好賞她麼?封公主,自然比封婕妤更尊貴,也顯得朕心誠。”
林若秋說不出話,憑心而言,她自然不願意養虎為患,可理智告訴她,皇帝此舉不太妥當,明褒實貶,群眾的眼睛可是雪亮的,等和親的消息一傳出來,楚鎮免不了會落人口舌,當麵或許不敢說什麼,背地裡卻免不了議論紛紛——史書上那些皇帝的口碑或許就是在無形中被拉低的。
不過她也很清楚皇帝的脾性,雖然有時候難免情緒化,可大多數時候還是理性的,若無必要,他不會倉促來這麼一出,林若秋想了想便問道:“陛下也覺得其中有鬼麼?”
楚鎮頷首,“莫非你以為朕真是恩將仇報之人?”
林若秋啞然,這麼看她跟皇帝倒是心有靈犀,就連懷疑都懷疑到一處去,不過她可沒急著將林月芙這枚燙手山芋甩掉,身為中宮之主,她有的是懲治人的法子,隻要林月芙在她眼皮子底下,定然生不出亂子,若此事真是偶然,林若秋會為她安排一個好去處;如若不然,待查明真相之後,林若秋也會秉公辦理。
“說得好聽,朕可沒工夫等你慢慢查證!”楚鎮輕彈她的腦門,慢條斯理說道,“已經有此疑心,不如趁早打發了她,省得日後麻煩不斷。”
皇帝慣會這樣一刀切的做法,在他看來也是最行之有效的做法。林若秋懊惱地瞪他一眼,雖然對皇帝不跟自己商量就貿然行事有些不滿,可旨意既然傳達下去,她也隻能認了。說實話,林若秋也不放心在身邊留一條毒蛇,若林月芙光想著爭寵便罷,若是被他們挑唆想來害她的孩子,卻不得不防。
還是趁早打發乾淨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