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彆說,王姝有些被她的雄心壯誌驚到,“京城選秀?”
“每年一次選秀,彆告訴我,這你都不知道?”溫氏也是從她妹妹口中聽來的,聽說溫家今年打算送兩個女兒進京。一個是她爹偏心到嗓子眼的庶妹妹,一個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你家在京城也有分支吧?做著跑商的生意,你消息怎麼這樣不靈通?”
……這不是消息靈通不靈通的問題,王姝好好的在西北待著,沒事要打聽選秀做什麼?
“你想作為參選的美人入京?”
“有何不可?”溫氏眼裡是熊熊的野心,“我不夠格麼?”
“論相貌,我相貌嬌美,論身段兒,闔府沒有人身段比得上我。”
溫氏自幼騎馬,身高腿長腰細,身段確實風流,“即便不會吟詩作對,但女子無才便是德。我隻要會讀書識字,總歸是有人喜歡的。若是我去選秀,也是不熟旁人什麼的。屆時表現得可心些,性情討喜些,未必不會被貴人選中。再說,即便不被選中,憑你我的樣貌也不是沒彆的出路可走。京城那麼多達官貴人,隻要有機會,總能攀上一兩個。”
……溫氏這雄心壯誌也是絕了,她也不想想自己現在什麼情況,還當真是什麼事都敢想。
不過轉念一想,溫氏當初在溫家時從眾多姐妹中搶到了入蕭衍行後宅的親事。這麼一看,她能說這些話出口也正常,她是有這個膽子乾得出來。
“你想讓我幫你脫離蕭宅?”思索了片刻,王姝單刀直入地問。
溫氏也不否認:“對。”
“……我從何處給了你錯覺,我可以幫你?”
“憑你自個兒可能幫不上我,但你父親往日來往的那些貴人定能幫得上。”
溫氏現在是越想越後悔,若當初沒有搶入蕭府為妾這門親事,如今參與選秀的必定是她。可她若是已經破了身子,選秀這事兒也就不敢想了。可她入府不到一年,蕭衍行對女色不上心。她還是個黃花閨女,讓她一輩子就這麼待在這小地方她不甘心!
“就算我能幫,我又憑什麼幫你!”王姝挺欣賞她的勇氣,但非常不喜歡她的理所當然。憑什麼?她跟溫氏又沒交情。
“算我求你行不行?我求你。若我將來爬上了高位,一定定會回饋你,回報你們王家的。我知道你們王家在京城有點勢力,聽說跟內務府的大人物也有交情。王姝,你幫我一把行不行?”
“誰跟你說我王家跟內務府有交情?”王姝一驚,立即問她道。
溫氏被嚇一跳,瑟縮了一下,道:“你王家不是跟內務府做生意麼?江南織造局也有來往……”
“沒有。”王姝眉頭皺起來,“你打聽錯了。”
說完,王姝轉身就走。
溫氏一把抓住王姝,著急道:“王姝你彆走啊,你們王家的生意做得大,不是人人都知曉的事兒?你就幫我這一把又如何?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我這人向來說到做到!”
王姝沒有理她,攏了攏衣袖,扯開她的手就走。
“王姝!”溫氏從脖子上扯下一枚玉佩,硬生生塞到王姝的手中,“我可以發誓的,若得償所願不回饋你們王家必定不得好死。這個可以拿著,當做我的信物。”
“我鄭重告訴你,我們王家隻是一介小小商賈之家,沒有幫你的可能。”
“你有。”溫氏死死抓著王姝的衣袖,“送人進京選秀這個事情,溫家有推選的名額,你王家也有。何況你們家在江南還幫官府做事,讓我以江南美人的身份進京選秀也是可以的。你隻需要找個人,將我名正言順弄出去……”
“我若是能把你弄出去,為何不把自己弄出去?”
溫氏被問住了。
王姝笑了一聲,身影消失沒入黑暗中,“你的話未免太好笑。”
……
糾纏到最後,王姝還是沒答應溫氏。
她又不是瘋了,閒來無事摻和到蕭衍行的姬妾家事之中。何況什麼選秀,她根本就不曾聽說。蕭衍行特意納了溫氏入府,就是為了指著溫家的馬場來的。她從中作梗把溫氏弄走,切斷蕭衍行與溫家的聯係,她是腦袋秀逗了。
不過溫氏心裡有這個想法的事兒,王姝思來想去,沒有去蕭衍行跟前告密。
雖然理智上應該告知蕭衍行。畢竟王家跟蕭衍行綁在一起,利益共存。眼睜睜看著他因溫氏心存異心損失了溫家的馬場不好,但王姝沒辦法做到為了自己的利益,將溫氏囚在蕭家後宅。當然,她還是安排了人盯住溫氏。任何風吹草動都必須清楚。
溫氏找王姝求幫忙這事兒,王姝雖然沒有提及,蕭衍行還是知道了。
事實上,他知道溫氏有異心比王姝知道的更早很多。蕭衍行看似對後宅不管不顧,但後宅的所有人,一起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袁嬤嬤有些頭疼,沒想到這位雄心壯誌的溫侍妾把主意打到王姝的頭上,不知道是聰明還是愚蠢。
“爺,就這麼放著不管麼?”當初溫氏就是袁嬤嬤親自上門去挑的,自然清楚蕭衍行納溫氏的目的。四個妾室,溫氏和王姝都是必須留下來的人。
“不用管。”蕭衍行翻動了一頁書,頭也不抬道。
袁嬤嬤麵上有些難色,隨著主子爺年紀漸長,她越來越揣摩不住主子的心思了。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摸準過主子爺的心思。既然溫家這麼重要,為何不壓製住溫氏想要往外跳的心?
書房內燈火通明,牆角的雁足燈燈芯隨風搖晃。燭光晃動之中,影子落在臉上顯得深邃。忽地燈芯劈啪一聲炸響,屋中驟然變亮,室內靜得隻聽得見輕微的呼吸聲。
袁嬤嬤拿挑燈棒去撥弄了幾下燈芯,又將涼掉的茶水端下去換成熱的。
許久,他才緩緩地從書中抬起頭。
書房靠東邊的窗戶是開著的,透過這個窗,能清晰地瞧見不遠處王姝的廂房。蕭衍行的目光順著燈光看過去,注意到王姝屋中的燭火熄滅,才啪地一聲合上了書。
正在撥弄燈芯的袁嬤嬤一愣,抬頭看過去。
見主子一張臉冷冷清清,明明沒什麼表情,卻看得出是生氣了:“殿下,可是要回屋歇息了?”
蕭衍行沒有應,放下書起了身。越過她徑自往門口走。
袁嬤嬤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曉得主子爺又鬨了什麼脾氣。就見蕭衍行取下了搭在衣帽架上的大麾,頭也不戶地朝她抬了抬手。她趕忙上去取了燈籠過來,點上遞給他。
衣裳不用她服侍去穿,蕭衍行不喜女子近身伺候,素來都是自己料理自身的事兒。
蕭衍行披上了瑩白的大麾,一手提著燈籠便走出了門。
夜裡又開始下雪,寒風呼嘯,吹得衣袂紛飛。涼州的冬日裡雪總是多,一到深冬便下個不停。即便是夜晚,月色照著雪白的地麵,反射出亮眼的光。
大雪拂動的門廊下的燈籠明明滅滅,他提著燈籠穿過方形的回廊,靜靜地站在了王姝房門前。
王姝才剛剛躺下,喜鵲端著煤油燈一開門便看到門口站著的人,差點沒嚇死。
“爺?”
“嗯。”蕭衍行目光看向屋內,“她睡熟了?”
“還沒,”喜鵲知曉主子爺不喜女子近身,自覺退後好幾步行禮道,“小君剛歇下。”
“退下吧。”
冷清的嗓音仿佛夾雜了冰雪,一瞬間凍得人神誌清醒。喜鵲不敢違背,麻溜地離開了。
王姝縮在被子裡,感覺到由衷的幸福。這冰天雪地的季節,沒有什麼地方比被窩更讓人幸福了。她蜷縮著腳趾往下麵貼了貼,喜鵲還專門給她裝了好幾個湯婆子。手裡抱著一個,腳下踩著一個,王姝感覺閉上眼睛就能陷入香甜的夢鄉。
室內還生了火盆,怕炭中毒,王姝還特意讓喜鵲將窗戶留了條縫。此時冰雪的氣息順著窗戶的縫隙鑽進屋子,縈繞到鼻尖,好聞的像是蕭衍行站在她的跟前……
說起來,蕭衍行身上的氣味真的是很好聞了。感覺一般男子想養出他那種味道都很難,估摸著跟蕭衍行本身十分愛潔有關。王姝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翻個身,就感覺鼻尖碰到了什麼。她於是睜開了眼睛,然後差點沒被立在床邊的人給嚇得撅了過去。
“……爺,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一定是嚇死的。你肯定是逃不開關係的。”王姝無語地坐起身來,心情十分麻木。
蕭衍行:“……”
攜帶一身冰雪氣息的男人不疾不徐地將燈籠放到桌上,發絲有些濕潤,眉眼也沾了水色。他慢條斯理地點燃了床頭的燈,轉身坐在了床沿上。
怪不得方才覺得味道那麼像他,原來本人就站在她跟前。
此時他一身修身的蠶絲長袍,外罩著厚厚的大麾。
許是在外頭走了一圈染了冰雪,被屋裡的熱氣融化。黑如墨鍛的頭發與眼睫都染上了濕意。更襯得他膚色瑩白如玉,目若星辰,唇如朱染。他一雙眼睛靜靜地看向王姝,王姝默默往後退了一點點,有些被他盯得有點頭皮發麻。
“……作甚?”大晚上不睡覺,跑到她這裡來盯著她?
蕭衍行似乎有些糾結,眉頭微微蹙著。許久,他才開了口:“你不給我個交代?”
“???”嗯?
王姝冷不丁的被他這一句話給搞愣住了,“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