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人怎麼跑去江南參選秀女?”那嬤嬤皺起了眉頭,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有過一個梁氏,如今內務府甄選秀女的宮人都草木皆兵了。生怕再來一個冒名頂替或者身份存疑的。
“祖籍是涼州清河鎮,我卻是自幼在江南長大。家中在江南也有宅邸親眷,便從了江南的甄選。”
王如意也沒慌,不緊不慢地給出了解釋。
那檢查的嬤嬤見她說的不像是假的。便又問了些彆的細節的事兒,見她樣樣都答得上來。心裡疑惑才小了些。主要是這王如意樣貌不算頂尖,在一眾秀女之中頂多算個中上等。出身也不顯貴,商賈之女。料想第一輪就會被刷下來,便放過了她。
檢查的嬤嬤又將生辰八字和籍貫對了一遍,確定沒錯後,便在花名冊上批了個過。
“穿上衣服出去吧。”王如意的態度良好,那嬤嬤便也沒為難她:“出去左轉,看見個宮人,將這個牌子給他。他隻會給你安排住處。”
王如意連聲地謝過了嬤嬤,穿好衣裳出門之前,往嬤嬤的手裡塞了一小袋銀角子。
“不知嬤嬤姓什麼?”王如意笑得一臉單純道,“我這是長這麼大以來頭一次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懂規矩。如今瞧著嬤嬤麵善,想著往後若是嬤嬤得空,能給我講講。”
這荷包的銀子是王姝給她的。臨行前,特意讓人兌換成小銀垛子,塞給了她整整一箱。不得不說,這一路上有這些銀子打點,她路子走得十分順暢。若說先前求王姝時,指天發誓將來回報心裡是存了幾分迫不得已在。如今王如意是真心的感謝王姝,也感謝王家的庇護。
那嬤嬤一摸荷包,沉甸甸的分量叫她緊繃的嘴角鬆緩了下來。
此時看王如意的眉眼也柔和了不少:“我姓蔣,你喚我蔣嬤嬤便是。進宮前這段時日就住在驛站裡。不過白日裡也沒什麼空。”
“這是自然,嬤嬤公務繁忙,我也不會總去打攪。”
兩人相視一笑,王如意拿了個牌子準備出去。
“等等,”蔣嬤嬤拿了跟綠色絲帶的牌子,“王姑娘,你拿這個牌子出去吧。”
王如意一愣,錯眼兒看到那托盤上好幾個木牌。每個木牌的頂端都打了個孔,穿了繩子。繩子有紅油有綠有黃有紫,好幾種顏色。
她將手上紅帶子的還回去,接過了蔣嬤嬤手裡綠絲帶的。轉身出去了。
按照蔣嬤嬤說的走,果然在二門的月牙門前看到一個瘦筋筋的小太監。那小太監快步走過來,往她手上一瞧。見是個綠絲帶的牌子,臉上立即就堆了笑。旁的也沒有問,小聲地與王如意交代了下人的安排,便引著王如意去後頭的廂房去安頓。
驛站的這一次篩選,二十四個美人兒,隻留了十四人。
另外十個,被查出有個姑娘不是處子之身。那嬤嬤臉色極黑,當日便命人將其趕了出去。剩下的身上有疤的,長瘡的,腋下有異味兒的和某處不乾淨的,沒有過第一關。
其中有一個樣貌極其美豔的,連檢查都沒有檢查便被判定不合格,落選了。
這裡頭是否有貓膩都不關王如意的事。她安頓下來,王姝給她安排的仆從便到了。有人替她打點,她便輕鬆了許多。夜裡去過蔣嬤嬤屋子後,又得知了不少旁人沒有的消息。
她左思右想,受了這麼多恩惠不能裝聾作啞,決定給王姝去一封信報平安。
雖然如今聯絡感情有些晚了,但王如意住上了最好的屋子,如今是真心實意地感謝王姝。她已經被家族除名,沒有了姓氏。且王姝說過今年就會將她記入王家族譜。那麼往後,她就是貨真價實的王家人。這世上沒有溫如意,隻有涼州府臨安縣清河鎮王家如意。
下定了這個決心,王如意寫這份信便十分順暢了。
京城的狀況王姝不知曉,她在視察完所有的農田。重點整頓了被洪水衝刷過的東郊莊子,便將所有的稻種分了下去。今年的糧食是必種不可,不然王家可能就要空倉了。
那幾大車的良種一分,車都空了好幾輛。
泡種需要一兩日。王姝琢磨著一個一個叫他們製作氮肥也比較麻煩,乾脆尋了個日子,將三個莊頭和他們倚重的佃戶都給聚集到一個地方。當著所有人的麵兒,親自示範一次如何製作氮肥。這東西並不難,隻要看過一遍,告訴他們所需要的時間和注意事項,基本不會出錯。
當然,製作氮肥也需要一個多月至兩個月的發酵時間。得倒時候才能看到成品的效果。如今王姝隻是教會他們如何製作,並不會叫他們立即將那些東西用到糧食上。
到時候江南良田所需的氮肥,還得是她親自看著製作好的運送過來,再按照劑量科學施肥。
喜鵲上一回也看過王姝怎麼製作氮肥,大致知道要什麼材料。
王姝吩咐下去,她便帶著好幾個大漢去外頭采買了。
幾個莊頭被聚集在客棧後院還有些懵,不曉得小主子叫他們過來是要做什麼。等看到一院子的雞魚下水,爛菜爛葉爛豆杆就更懵了。
“肥田需要這些麼?”有那實誠的佃戶忍不住就嘀咕,“不是往田裡多澆些糞水……”
不過他話沒說完,就被莊頭嗬斥了。
王姝也沒有辦法跟他們解釋農學上的事,隻能要求他們必須按照吩咐去做。製作氮肥的仿佛很簡單,這些東西放到密閉的容器中等待發酵便可。一些專業名詞沒法說,王姝隻能跟他們強調發酵必須要求密閉的容器:“蓋子一定要蓋的嚴實,若是漏了氣進去便會影響。”
“老奴明白,跟肉麵團子發麵似的。”王洋王輝王祥都是王家的老人,西北邊兒吃麵食長大的。到了江南這麼多年還改不過來習慣,時常要吃一回發麵的。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隻要有人聽懂了就行,王姝需要他們的執行力,“若是臭了也不必在意,一定要發酵發夠了才可。”
教了他們如何製作氮肥,還得到點兒再去農田看一遍。尤其是被水淹過的東郊,王姝重點去了好幾次。等著農田的事情告一段落,她才分出心神去過問鏢局的事情。
林二和烏瑪這段時日,將鏢局裡裡裡外外都搜了一遍。
所有能藏東西的地方都找過,隻找出了一點有用的東西。呂承誌的屋裡找到了兩本私賬和一些地契,私賬裡頭記載的賬目到底是跟誰的往來,還得審問了他本人才清楚。至於地契,這呂承誌倒是葷素不忌,竟然私下裡經營起了幾家暗娼館子。
除此之外,魏三的人順著呂承誌這條線,不僅摸到了暗娼館子,也發現了他還做買賣人口的事兒。
拿著少得可憐的銀子去災民區收□□女。而後再令這些手無寸鐵的婦孺從事皮肉生意。
古時候買賣人口不算犯法,隻要不涉及拐賣,官府裡有路子便能做。這呂承誌膽敢停掉鏢局的生意跟王姝叫板,就是還有暗娼館的收入支撐著。
“……他做這個生意多久了?”王姝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生氣過了,得知這事兒,心口都在發涼。
林二見王姝麵色難看,愣了愣。
魏三正色道:“兩年。他這個暗娼館是家主去世後置辦的,如今生意並不算好。裡頭養得娼妓不多,百來個人。娼妓館子不久,但他私下裡收人倒是挺久了,至少五六年。如今隻知他跟京城的人搭上了線,替人調教瘦馬往各個權貴的府中送。其他的,屬下的人還在在追查。”
王姝深吸一口氣,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分鏢局,竟然能牽扯出這麼複雜的事情:“送出去多少人了?”
“初步估算,有十來個。至於都送去了哪些人的府上,暫時沒問出名單。”瘦馬不是那麼好調.教的,得樣貌、身段,才藝、房中術都夠格兒才能算調.教成功。
魏三其實也有些震驚,一個小小分局的鏢頭牽扯出這麼大的線。
“繼續審,必須全部問清楚。”王姝怒了,“他若不願說,就把他的嘴給我撬開!”
呂承誌的事情麻煩,尤山就簡單了。這人純粹的貪墨、挪用鏢局的財產。他沒有彆的喜好,妻兒子女都不顧,就隻顧自己賭桌上爽快。但因為輸贏金額實在是大,需要錢,才跟著呂承誌摻和了不少不能上台麵的事兒。但這人知道的也都是皮毛,幫著呂承誌乾而已。
“讓尤山把吃進嘴裡的吐出來,吐不出來的,讓他用彆的補償。至於他犯了的罪,讓官府跟他算。”王姝對這種賭徒沒有耐心,這呂承誌她是一定要收拾掉的。
“是。”魏三自然是明白,“屬下這就去審。”
頓了頓,他便要告退。
“對了,那個綾人羽查的怎麼樣了?”王姝叫住他。
王姝給的信息比較少,但林二這段時日沒少詢問鏢局的人。外頭的人不知綾人羽,鏢局裡的人跟他朝夕相處五年多,有些事情還是能看到的。
不過問了一圈,大家夥兒對綾人羽的來曆不是很清楚。
這人仿佛突然冒出來,被呂承誌以兄弟相稱的留在了分鏢局。雖然有人對此有異議,但架不住總鏢頭是呂承誌。他們雖不知綾人羽的來曆,卻知曉這人十分聰慧,且頗有才學。許多鏢局裡解決不了的事兒,隻要問了綾人羽,就一定有辦法解決。
“聽說他有一妹妹,兩人的關係不太親近。極偶爾才會見上一麵。但在今年,被他送去選秀。”
“哦?”王姝倒是沒想到,“妹妹?誰?可知曉叫什麼?”
魏三搖搖頭:“名喚小黎,姓氏不大清楚。但據說樣貌極美,令人見之忘俗。”
王姝皺著眉頭,覺得哪裡怪怪的。
“那姑娘去選秀似乎換了姓氏,屬下查了今年江南送選秀女的名單。”魏三也是真有本事,這個名單他也能查得到,“裡頭沒有姓綾人的。倒是有個姓呂的,呂黎。”
這個名字一冒出來,王姝的汗毛瞬間炸起來。
電光火石之間,她聯想到了一個人。原小說中後來成了第二個葉貴妃的呂貴妃呂黎。據說豔絕後宮,善舞且極有才華,叫年老色衰的葉貴妃吃足了苦頭,連降三級。但這個呂貴妃是郡王義女,可不是江南小鏢局三把手的妹妹。應該隻是名字一樣吧?
原書中倒是一筆帶過了一句話,呂貴妃的親眷掏空了某個商賈之家,供養了她。事情沒那麼巧吧?
王姝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這都什麼破事兒。
“繼續查。隻要人活著的,總會有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