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得隻聽見風吹動窗欞刮得輕微震動響。燭火搖曳,將人的影子拉得細長搖晃。王姝被他的目光鎖定了,像一張網將人罩住一般死死地罩住了王姝。
這還是蕭衍行長久以來,頭一次在她的麵前暴露出性子底色的強勢。他靜靜地端坐在床沿上,岔開了長腿。修長的腿踩在腳踏上,腳踝跟腱部位的骨頭嶙峋地凸出來。修長白皙的手搭在膝蓋上,骨節均勻的手指一根根自然垂落。明明是個放鬆的姿態,卻有著極強的壓迫感。
老實說,挺嚇人的。
但王姝骨子裡是個犟種,總不能因為怕就不說。
“姝兒,”蕭衍行眼睫在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道細長的影子,“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不求名分,更看重自由。”
蕭衍行看著她,眼神怪異卻又帶著幾分探究,好似第一次發現她性情裡頭尖銳刺人的地方。雖說以前便知曉王姝不是那等後宅柔順的女子,頗有幾分跳脫和聰慧,卻沒想到如此反骨。不過,這也正是蕭衍行最喜歡她的地方。一個活生生的,有性情有膽量的王姝。
“你可知,若當真想與我劃清界限,一些界限便一開始就不可逾越。”
王姝哪裡不知道,但:“我倒是想,爺你放我走麼?”
蕭衍行沒說話。
他自然是不放人的。人已經進了他後院,是他的人了,為何要劃清界限?
王姝看著他,這人即便是發怒時也驚人的絕豔。真不曉得他的母親孝賢皇後是何等容色,能生出這樣罕見美貌的孩子來。就衝著這張臉這人優秀的基因去,她也做不到無視啊。何況這人在麵對她時,一言一行從未掩飾過引誘之意。時不時就要對她散發出誘惑力。
她清醒的知道,也清醒的被引誘了。原諒她,王姝本質上也是個俗人,她上鉤再正常不過。
“既然都要逾越,那不如事先來個約法三章。”反正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王姝也不怕死地一吐為快。她一咬牙,狗膽包天地發言:“若是爺願意,我再向爺求一子。”
“放肆!”
王姝眼睫劇烈地顫抖了一瞬,卻沒有示弱,梗著脖子看向他。不管這人如今看起來有多可怕,王姝還是硬生生將她要說的話說完了:“我可以生兩個,一個給你,一個留給我。”
蕭衍行差點沒被她這大放厥詞給氣笑了,“子嗣大事,你當分贓呢?”
“這與分贓也差不多……”
蕭衍行一個淩厲的眼神掃過來,王姝閉嘴了。
這事情說的嚴重,其實剝除利益來看,就這麼點兒男歡女愛的事兒。若蕭衍行能夠答應,事情便簡單許多。合則聚,不合則散。孩子給她。反正蕭衍行往後不會缺子嗣。
蕭衍行好久沒有這麼生氣了,冷笑道:“若我不答應呢?”
“那就算了。”
估摸著晚上吃得多,腦子糊塗了。王姝半點沒想起來對麵人的身份,說話嘴上沒把門兒:“三條腿的□□難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爺若是不願,我們維持原樣也挺好。爺你也不是那等會強迫彆人的人,對吧?天下美人多的是,我也不是那遺世獨立的唯一一個。”
蕭衍行被她氣笑了,低下頭,兀自低聲笑了好一會兒。
王姝不曉得他笑什麼,細想想自己的話也沒錯。話說的是有些通俗易懂了些,但話糙理不糙。這世上的千萬煩心事,掰碎了就那點吃喝拉撒、男歡女愛罷了。
許久,床沿上那人抬起眼簾:“也罷,今夜你睡榻上,不準上床。”
王姝正準備去床上躺下,被他這麼一說頓時就不樂意了:“爺,你莫不是忘了,這是我的屋子!”
蕭衍行估摸著也被氣暈了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放下了床帳,俯身躺了下去。
王姝站在外頭,想著上榻來搶。
正邁開步子,那床帳裡的人仿佛耳朵上長了眼睛,修長的手探出來,將紗帳掀開了一個角。青褐色的紗帳裡露出了蕭衍行一雙清透如琥珀的眼睛,幽幽的沉沉的。王姝與他四目相對,他緩緩地勾起了嘴角。那素來清雋俊逸的容顏,此時到顯出了幾分乖戾來。
“你若是敢上來,今夜便動了你。”
蕭衍行素來能忍,但遇上王姝,再好的涵養也能被她給激出了火星子來。
王姝的腳步一滯,也負了氣。
不上就不上,她轉頭回到外間兒的軟榻,到頭就睡。
蕭衍行這一口氣噎得,眼眸中的暗色都仿佛卷起了漩渦。他冷冷地盯著軟榻上睡著的人的背影,冷冷清清地放下了紗帳。
沒有人吹燈,燈火無聲無息地燃著,屋子又重新恢複了寂靜。
屋外的漏壺滴答滴答的往下地這誰,窗外不知何時刮起了風,吹得窗欞微微震動。似乎還下起了雨,夾在風中。那雨絲兒被吹打在紗窗上,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屋裡安靜無聲,許久,緊閉的床帳被掀起了一個角。
昏暗的燈火下,紗帳裡露出了半張棱角分明的臉。蕭衍行的目光順著卷起的角往外看去,軟榻上的人已經睡熟了。這姑娘心是真的大,就這樣了,她還能雷打不動地睡著。原本他舟車勞頓累得很,此時卻愣是被王姝給氣精神了。
無聲地笑了笑,蕭衍行最終還是掀了床帳。
下榻將軟榻上的人抱上了床。
王姝睡得死的時候,地震都震不醒。嗅到熟悉的氣息,腦袋一埋,窩在人家懷裡睡得很香。蕭衍行麵無表情地將人推到床裡頭去。次日天色還沒亮,他便乘車離去。
這一覺,王姝睡得也不是很踏實。
不等喜鵲來喚,她早早就醒了。一看自己在床上,不必猜也知曉是蕭衍行給她弄上床的。她心裡遺憾自己難得大膽一次說出心裡話,結果又無疾而終。
掀了床帳下去,剛準備倒杯水喝。一眼看到桌子上留了個紙條。
上麵龍飛鳳舞四個字。
“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