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送上來,王姝一麵吃著一麵詢問起龜茲的情況:“……西北可有家書寄來?”
能稱之為家書的,就隻能是蕭衍行寄來的信。薑嬤嬤聞言笑眯眯的,立即就搭話說寄來了:“連著寄了兩封回來,奴婢都給送去書房裡頭。”
王姝點點頭,“明兒一早,讓林二、汪老三、錢師傅一道過來。”
幾口將一大海碗麵吃完,王姝便去了書房。
蕭衍行的信裡,敘述了他在邊境的諸多事務。西北年前才跟韃靼等遊牧民族打了一場仗,雖然贏了,但損失慘重。如今蕭衍行拿到了涼州及西北作為封地,自然就有權整治。他著急趕過去,自然是要在寒冬到來之前鞏固邊防。以防深冬時節靠北邊的那些蠻族餓到發瘋,不顧一切地南下搶掠。
二來也是來親自主持休養生息。一場大仗打完,最傷的是當地的百姓。若是不將救濟和保護給到位,怕是此地將有一半以上的人活不過來年的春天。
蕭衍行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無論如何,都必須將隱患排除。
他在信中問王姝,可有掛念他。
王姝撇了撇嘴,心道才不到一個月,她掛念個什麼。
不過這般嘀咕,王姝還是捏著信件一字一句地將信裡的內容看完了。看完後,她破天荒給蕭衍行回了一封信。這回不是偷懶的一句兩句話,這回是真真切切的一封信件。
她在信中詳細描述了些接聖旨遇到的事兒,順便在信的最末尾,問了一句話:你何時回來?
且不說蕭衍行收到信,看到這一句有多高興,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回來。就說此時王姝寫完了信件,就立即讓喜鵲送出去。她則沐浴更衣,又在睡之前去園子裡轉悠了幾圈。
不知不覺的,人轉悠到了王玄之的院子。
這小子自打決定明年下場,如今讀書十分刻苦。屋裡頭的燈火亮如白晝,依稀能看得見裡頭埋頭苦讀的影子。猶豫了再三,王姝還是沒有進去打攪。
“罷了,這些事,等他考完童試再與他說。”
不想擾了王玄之的心境,王姝想想,又悄無聲息地回了自己院子。
次日一早,收到消息的林二、汪老三、錢師傅都來了。幾個人不明所以,但主子突然將他們全傳喚過來,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
三人早早在書房等著,王姝在外頭深吸了幾口氣,最終還是推門進去……
與此同時,皇帝的賞賜如流水一般送進了蕭宅。
與寶貝一同進去的,還有皇帝將世子之位按在了王姝所出的長子頭上這個消息。柳氏和梅氏耐著性子等了快一個月,都沒等到王姝和楊氏回來。本以為兩人是遇上什麼麻煩,被人給絆住了才回不來。誰承想事確實是有事,竟然是王姝這賤婢又撞狗屎運!
“為何?陛下怎麼能這般草率?!”柳如慧想不通,王姝憑什麼?就憑她生了蕭衍行的長子麼?可一個母族身份低微的庶長子能頂什麼用?
“這我哪裡知曉?”梅氏心裡也是一股惡氣。
這兩人自打同仇敵愾後,漸漸恢複了往日和睦,又變成了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狀態。此時又是坐在一起說王姝的事兒,具是氣得咬牙切齒的,“你說這王氏是不是山裡的精怪變的?似書裡會蠱惑人心的妖精似的,蠱惑了殿下。殿下才會這般昏頭,什麼好東西都給她!”
“我看你是讀誌怪書讀傻了!”柳如慧氣得要命,胸口氣都透不過來,“你腦袋裡裝的是漿糊吧?還精怪?就王姝那長相,她有什麼資格當個精怪?”
梅氏被凶了有些下不來台,她也知自己瞎說惹惱了人,嘴上卻不服氣:“我這不是瞎猜猜麽!”
柳如慧瞪了她一眼,陰陽怪氣道:“你倒是悠哉!”
“不悠哉能作甚?”梅氏被噎了半天,理直氣壯,“左右我也不得殿下喜愛,不像你還有一張好臉。”
這話柳如慧心裡聽了舒坦。她就是長得美,這是公認的。所以她不得寵,是最最不應該的!
柳如慧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為何不得殿下的喜愛,她想不到自己的原因。
她不認為是自己不夠吸引人,那就隻能是她爹、她的娘家不夠有用。就像楊氏,明明樣貌、性情、才學、品德,樣樣不行,還是被殿下給請旨冊封為側妃。那商戶女王姝也是一樣,看似沒做什麼有用的事。細想想,王家暗地裡成了殿下的錢袋子。
不曉得王家給殿下砸了多少銀兩,換得了如今的榮耀。肯定不輸楊氏一族。柳如慧如今真情實意地恨起了柳家。更恨起了爹娘的偏心。若非他們偏心,偏愛柳如妍不偏愛她,如今的側妃就該有她一份。
其實柳如慧這麼猜測也沒錯。後宅三個女子,實則在蕭衍行眼裡都一樣。甚至楊氏,比起另外兩個有眼色的更令他討厭。楊氏之所以會越過梅氏和柳氏這兩個嫡女,以庶女身份被封為皇子側妃,確實是因為楊茳在背後出了不少的力。
蕭衍行便是再不喜這陰沉沉的楊氏,也會看在楊茳的麵上給她應有的體麵。
“你說,隋家知曉這個消息麼?”柳如慧逼不了自己的父母,也改變不了自己的身份。她就想把這口惡氣撒到彆人頭上。隻要冒頭的王姝倒黴了,她心裡的這口氣才會舒坦。
“估摸著不知道吧?若是知道不早就炸開了鍋?”梅氏眨巴了幾下眼睛,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畢竟巴蜀那麼遠,陛下又將消息瞞得這麼死。連咱們自家人都是接了旨以後才知曉世子之位給定了,人家隋家哪裡能先咱們一步得到消息?”
“倒也是。”柳如慧眼裡閃爍著惡毒的光,“你說比起咱們,正妃是不是更惡心咱們這‘世子爺’?”
兩人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了主意。
且不說遠在巴蜀的隋暖枝收到了來自涼州的兩封信,看到裡頭寫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句句拱火,字字誅心。不禁冷冷一笑。還彆說,寫信的兩人挺有文采的,家裡估摸著花了功夫教導。可惜文采有,心胸和眼界太狹窄。她一言不發地把信燒了,這件事半點水花都沒激起。
就說蕭衍行在八月中旬的時候回了。歸心似箭,快馬加鞭地趕回來的。
他回來的當天,一進屋就將王姝抱上了榻。王姝話都沒給他說兩句就被人堵住了嘴,扯開了床帳。
王姝本來是有正事要跟他談,結果被人糾纏得太緊,最終化成了一場徹夜的歡.愛。蕭衍行這家夥估摸著是憋瘋了,要麼就是吃了什麼古怪的東西。王姝臨睡之前腦袋糊成了一團,隱約記得自己還有事情要說,結果半天想不起來,扭頭睡熟了。
次日日曬三竿,她揉著酸疼的腰慢吞吞爬起來才驟然驚覺,自己是有事要跟蕭衍行談。
“爺人呢?”王姝嗓子啞得不像話。昨夜叫的太過了,嗓子廢了。
“在偏房抱孩子,主子可要用膳?”薑嬤嬤自然是喜笑顏開的。隻要兩個主子好,她就心裡頭高興。不得不說,先前倆主子鬨彆扭那架勢,實在太嚇人了。誰家女主子敢跟男主子一鬨就是大半年?
“等會兒用,”王姝喝了幾杯水下肚,嗓子才可算是好了些,“給我備水,沐浴更衣。”
等她這邊收拾好,蕭衍行一臉神采奕奕地從外頭進來。正好喜鵲將早膳送進來,兩人坐下一起用了早膳。王姝等吃完,才開了口:“爺,我有件事想跟你商議一番。”
“?”她這個口吻,蕭衍行眉眼中的笑意淡了淡。
還彆說,上次鬨彆扭一事給蕭衍行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他如今一看王姝這冷臉,心裡就是一咯噔。抿了抿嘴,蕭衍行這種人生字典中從未有過後悔兩字的狠人,破天荒地快速回憶了自己近來的所作所為。幾次確定自己沒有任何問題,才慢條斯理地放下了碗碟,擦拭了嘴角。
須臾,他清淡的嗓音響起:“怎麼了?”
王姝沒看出自己隨口的一句話給蕭衍行心裡猛地咯噔了一下。她兀自擰眉思索片刻,組織好了語言才開了口:“蕭衍行,我想跟你談一筆交易。”
蕭衍行:“……”連名帶姓,這丫頭越來越大膽。
“嗯。”蕭衍行鴉羽似的眼睫顫了顫,“你說。”
王姝於是將自己此次去涼州府的一路上親眼所見之景,用最樸素大白話秒回給蕭衍行聽。
有道是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鬨。涼州許多人都知曉當地糧食產量低,窮困,卻從未細致具體到沒一個精準的描述。王姝用血淋淋的數字,給了蕭衍行現實的一拳重擊:“……若是我願意將王家的種子流出去,你願意出多少銀兩彌補王家這個損失?”
蕭衍行緊繃的心剛鬆一口氣,又驟然被捏緊:“你這是何意?”
“蕭衍行,你知我有改良良種的學識,也漸漸相信我的良種能帶來翻幾倍的產量。這些糧食在物產不豐富的地方,某種程度上代表了一條條人命。”王姝思索了好多天,內心做了無數旁人無法理解的掙紮。將專利王家的良種讓利給天下窮苦百姓,需要放棄太多。
“我拿這些東西出來,但我需要一些彌補和回饋。不然……”會怕自己有朝一日會反悔。
後悔自己今日的慷慨,畢竟這是她王家傍身的東西。
蕭衍行有著震驚,震驚之餘,看著王姝的眼睛亮的不可思議。
“姝兒……”
頓了頓,他才終於開口說話:“若是你願意將種子拿出來,我願以涼州府百分之一的糧稅作為回饋。”
王姝心口嘭地一跳,瞬間門看向他。
“你既然慷慨,我便也不能讓你太吃虧不是?”
王姝沒想到他這麼大方,大方得她都有些措手不及。蕭衍行這家夥當真是令人煩惱,有時摳搜的過分,有時又公道得讓她懷疑真假。但就在王姝沉默時,蕭衍行不知何時手寫了一份手信。當著王姝的麵,親自蓋上了他的私印和封地的印章。
眨了眨眼睛,王姝抿著嘴唇,半天沒說話。
蕭衍行笑了笑,“姝兒,你如今可以跟我說,你打算如何做了。”
“若是來得及,明後日召集齊封地的屬官。我想當眾將我的想法一一描述,屆時若有問題,可請屬官們當場指錯……”
王姝沉吟了許久,道,“另外,蕭衍行,我想你以封地主人的身份,設置一個農課的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