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長風姍姍來遲,看到這等場景嚇得麵無人色。當即瘋了一般帶了兩人去宮裡請太醫。
太醫來了,最終確定,趙嬌嬌隻受了點皮外傷。腦袋上的傷口看著猙獰,其實並沒有傷及性命,頂多留疤。劉氏的情況就比較嚴重了。身懷六甲本就十分脆弱,磕著碰著都可能會造成傷害。何況人在馬車裡東撞西撞,胎死腹中不說,大出血在地上躺了一天才被找到。
隻要薛長風晚一步請太醫來,劉氏的命就終結在這一日。好在她運氣還算不錯,太醫來得及時,且來的是婦科聖手老錢太醫。老錢太醫耗費了一整宿才將她從鬼門關給拉回來。
劉氏是三天之後才睜開眼睛的。
醒來跟守在床邊幾天沒睡的薛長風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自請下堂。
薛長風為了求她原諒,聽說在門前跪了一天。命人不顧趙嬌嬌的懺悔和哀求,非將人送出薛府。薛長風一麵懺悔一麵求劉氏再給他一次機會,保證他再不會犯這樣的錯。且不說趙嬌嬌被送出薛家時大哭大鬨的模樣,引來了多少好事者來看熱鬨,就說劉氏卻聽不進去。
劉氏看似柔弱實則性情剛烈,直言若他再敢說一句留她,她便會自縊當場。
兩人僵持了一個月,最終還是老國公出麵將薛長風關進薛家祠堂,以祖父的身份替薛長風寫的放妻書。
劉氏拿到放妻書的次日,沒有管身體還未恢複,就帶著一個小包裹離開了薛家。
多少年過去,她們想起當初薛長風得知劉氏離開後瘋魔的樣子都忍不住唏噓。轉頭看向已經貴為國公夫人的趙嬌嬌,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這世道上,甭管當初做了多少缺德事,拿到實際好處笑到最後的人才是有真本事。不管趙氏有多麼不要臉皮,明目張膽的勾搭有婦之夫。如今坐在鎮國公夫人位置上的人,是她。而受儘了委屈的劉氏,早已不知所蹤。
她們不由地又看向院落的方向,心裡猜測起王姝的身份。
“絕對不是。巧合罷了。”一個人心裡這麼想,其他人立即猜出來。
都以為是巧合便也沒放心上。唯一將這事兒放心上的,隻有鎮國公夫人趙氏。
趙氏素來喜歡交際,平日裡遇上大家族喜事兒總是會儘心儘力。這次卻心神不寧,席麵用到一半就以家中有急事離開了。
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去查王姝的生平。
她命人查王姝,王姝出於謹慎的心態也讓人查了一下鎮國公府。且不說蕭衍行將王姝的信息保密起來。一般人根本查不出來。就說王姝查鎮國公府那點兒破事,那可就輕而易舉。
鎮國公府的那些事根本就沒有遮掩,稍稍花點心思就能查出全貌。王姝在知曉自己娘親曾是鎮國公夫人,或者準確的說,是薛家長孫媳婦。有多震驚。她完全看不出來母親曾遭受過這麼多的屈辱。怪不得從小就見娘親身體孱弱,原來根子在這兒。
王姝從未如此生氣過,怒氣仿佛無數根針紮到了她的心上。
想到自己母親不到三十就沒了,王姝想起方才那妝容精美的鎮國公夫人就覺得惡心。
“主子,你現如今可千萬不能生氣。”薑嬤嬤也沒想到這裡頭還有這個內情,但比起已過世的劉氏,她更在乎王姝的身體,“身體正在恢複,要好好的保護。莫氣!莫氣!”
王姝哪裡能說不氣就不氣?但也清楚,過去的事情她此時才來替母討公道,也有些不現實。
不過這點理智不妨礙王姝讓薑嬤嬤將鎮國公夫人送的那份禮拿出來,退回去。
不得不說,這個舉動雖然傷害不大,但造成的影響卻是驚人的。
蕭衍行的勢頭猶如破竹,明擺著就是未來大慶的一國之君。王姝跟正妃隋氏雖然為一側一正。但王姝的贏麵太大了,太子的三個孩子全是她所出。正妃隋氏儘管家世顯赫,可進了皇家,再顯赫也比不得皇子皇孫。若將來蕭衍行登基,誰能笑到最後,不好說。
至少如今看來,正妃的贏麵連王側妃的一半都不到。
人人都巴結的王側妃收了其他人的賀禮,卻單單將鎮國公府的賀禮退回去了。這是什麼意思?王側妃與鎮國公府有什麼齟齬麼?還是鎮國公府得罪了側妃?
這一舉動讓不少人想入非非。首當其衝的就是鎮國公府的其他人。
他們不明白王側妃此舉什麼意思。是薛家送的禮不合心意還是哪裡犯了忌諱,為何單獨針對他們。但他們一時間又沒法去東宮找王姝要個說法,畢竟這是太子最寵的側妃。人家也沒做什麼,隻是將賀禮退回來。鎮國公為此還特意過問了趙氏,是否是趙氏在麵見側妃時,說錯了什麼話。
趙氏哪裡敢說是因為王姝長得像不知道死哪兒去的劉氏,極有可能是劉氏在外頭生的野種。此番故意針對的舉動十之八.九就是報複,隻說自己也不知。
薛長風打量了她許久,也沒有再說什麼。
他與趙氏成親這些年,過去的恩怨糾葛早已塵封。如今趙氏為他生了兩子一女,早已經是名正言順的薛家主母。薛長風即便因為舊愛心中仍然留有疙瘩,卻也不會再像年輕時候那般大驚小怪。弄不清楚王側妃的意思,他便想著私下裡著人打聽看看。
若是能打聽到原委,和平地解決了便好。
薛家人暗中使了手段打聽,但奈何東宮的宮婢口風非常緊。問多了就一句話。是當日趙氏的言行讓側妃不高興了,不願受她的禮。
薛長風一聽果然是趙氏出的紕漏,當下便做足了彌補的姿態。
不敢讓趙氏再來東宮道歉,薛長風讓長媳向東宮遞拜帖,代替趙氏致歉。
王姝收到拜帖後,並未理會。而是命人又順著母親的這條線查到了劉家。劉家如今已經貴為一方大員,早已不是過去的七品芝麻小官。劉家的三個女兒也嫁的極好。
長女遠嫁揚州,成了當地一戶世家大族的長媳。三女也是遠嫁,嫁去了贛州,成了如今贛州州牧夫人。幺女留在原地,算低嫁。但由劉家家主親自看護,日子過的十分逍遙自在。至於次女劉奡,也就是王姝的親娘,在娘家無一人提及。仿佛從未有過這個人似的。
王姝早猜到了母親與母族不親,打聽到這個結果,依舊替她感覺到心酸。
真正的爹不疼娘不愛,遇人不淑。
上輩子她爹總是囑咐她要對娘親好一點,王姝一直以為是她爹心疼娘親身體孱弱,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嗬護娘親。倒是從未想過這背後的坎坷。
心裡幾番哽住,王姝忍不住就想報複。她雖然性情算得上淡泊,卻也不是聖人。受了委屈自然是要報複。王姝甚少跟人計較,隻因細枝末節的東西計較得多了隻會耽誤時間。但事關自己親娘就不能忍了。王姝琢磨著必須得報複一回,讓這些人也嘗一點她娘親受過的苦!
正巧,晚上蕭衍行回來,抱著王姝就提及了鎮國公旁敲側擊的詢問是否有得罪過王姝一事。
王姝當即冷笑了一聲:“竟然還追問到你這兒了?”
“還真有?”蕭衍行也驚了。他與王姝相伴這些年,甚少看到姝兒為難什麼人。她這人雖說偶爾有些記仇之舉,但大多時候心胸寬廣。這鎮國公府到底做了什麼事,能讓她如此行徑。
王姝原以為蕭衍行會知道。但一想他回京以後忙於朝政,確實可能沒聽說。
斟酌了半天,還是覺得不必蕭衍行知曉。搖了搖頭:“這事兒你莫管了,私人恩怨。”
蕭衍行本來是當個趣聞說的,沒想到王姝竟然真的有事。聽她這麼說,他眉頭頓時皺起來。莫名其妙的,蕭衍行此時心中有一種被生分的不悅:“私人恩怨我就不能聽了?”
“你頭發還好?”
王姝突兀地問了一句,給蕭衍行問蒙了。他卡了卡,笑了:“這跟頭發有何關係?”
“有關係的。”王姝伸手捏住了他頭頂的金簪,驟然一抽。烏黑如緞的頭發如流水一般旖旎地披散下來,披蓋到了蕭衍行的背上。他眨了眨眼睛,就見王姝兩隻手扒拉起了他的頭發,“你天天忙到半夜,一睜眼就開始絞儘腦汁。頭發沒掉?還有這心思管這些恩怨?”
蕭衍行被她氣笑了:“扒拉什麼呢?”
“看你有沒有禿。”王姝扒拉了幾下,沒看到斑禿的地方。估摸著古代的風水好,他那麼熬都沒掉頭發,不得不說有點基因優秀。
“彆扒拉了,沒禿,依舊很茂盛。”
蕭衍行一把攥住她的手,拿下來握在手心:“姝兒,我是你夫君,我們是一家人。你有什麼事,務必要與我說,我不想我們之間出現誤會。”
王姝無語他能牽扯到這麼遠,將他鬢角灑落的頭發彆到耳後:“哦。”
“到底有何私人恩怨?”
王姝白了他一眼:“我母親,曾是鎮國公的原配。”
這一句話,蕭衍行瞬間就明白了。
說到底,當初鎮國公府鬨得那些笑話,動靜確實太大。蕭衍行當時雖還小,但發生的時候離他知曉事兒其實不久。他多少有知曉一點內情。後來鎮國公投入他的名下,蕭衍行自然也有調查過他的生平。鎮國公這人風光霽月,文武全才,戰功赫赫。唯一的汙點,估摸就是早年後宅荒唐之事了。
他於是神色古怪地瞥了一眼王姝,沒想到當笑話聽的下屬桃色事兒,關係到王姝的身上。
“彆這麼看我!”王姝一把捂住他的眼睛,死魚眼地開口否決了他的猜測:“我是我爹親生的,根正苗紅的王家血脈。跟他鎮國公府可沒有半個銅板的關係。”
蕭衍行一想也是,年紀對不上。鎮國公原配離京時,姝兒還未出世。
“這是想給嶽母出口氣?”
王姝看他這神態,泄氣地吐出一口氣:“總得做點什麼,叫我娘這輩子彆顯得那麼委屈。”
蕭衍行嘴角笑意一淡,頓了頓,伸手將王姝抱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