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 / 2)

這兩天林母一直小心翼翼地, 生怕一個什麼不對,觸動了林衛紅敏感的神經,結果林衛紅完全沒有像林母預料的那樣, 在家大發脾氣。

反而還安慰她, “媽, 沒關係, 我再想辦法找彆的工作就是。”

棉紡廠如果不是正式工, 或者找個靠譜的保護傘,林衛紅覺得自己大概是不可能呆下去了, 有顧美芝在,她彆想安穩地工作。

既然如此,那就再想彆的辦法就是,她林衛紅又不是非得在棉紡廠上班, 省城多的是工廠,她一個高中畢業生,總能找到工作。

林母歎了口氣, 話說得容易, 工作又哪裡是好找的, 不過林衛紅能這樣想, 總比在家裡大發脾氣好, “好, 就應該是這樣。”

林母沒說出口的話,林衛紅心裡也明白,現在政策寬鬆, 許多人家都急匆匆地把孩子塞進廠裡,不是被缺就是頂職,哪怕每年還是要下去一批畢業生,但各大工廠幾乎都是飽和狀態,很難塞得進去人。

就是能塞,也多是解決內部職工需求,哪裡會考慮外廠的職工子弟。

不過在林衛紅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一絲機會的,總歸要試一試才知道,就算外頭不行,這不是還有林母的工作在麼。

總歸是有後路的,她也不怕。

後勤的工作到手的容易,丟的也容易,歸根結底,還是關係不夠硬,如果能找到上頭的人發話,這事就穩了,可惜歸可惜,畢竟隻是個臨時工而已,被顧美芝擼了,隻怪她道行太淺。

但一旦頂職,她就是廠正式工,顧美芝雖然是工會主席,但她還沒那麼大的能力,說開除個正式工就能開除的。

不過這些事都得慢慢來。

經過上次的事,林衛紅也汲取了教訓,林母雖然會對她心軟,但也在心裡認定了她欠林愛青的,工作暫時不好要到手。

何況旁邊還有個李鳳仙虎視眈眈地盯著,林衛紅就想不通了,林愛青到底給李鳳仙下了什麼蠱。

上輩子她在下鄉沒法回來,又結了婚,林母的工作給林愛青,也沒見李鳳仙鬨,但這輩子換成是她,隻要稍一露苗頭,李鳳仙就跟瘋狗似的亂咬人。

“媽,你放心,我知道以前我犯渾,我會努力改好的,你和我爸就看著。”林衛紅衝林母笑,主動把碗收進廚房裡去洗。

聽了林衛紅的話,林母覺得十分欣慰,覺得經過上次的教訓,林衛紅已經學好了,晚上還跟林父感慨,林父聽了,嘴上沒說什麼,心裡卻並不如林母那樣樂觀。

當然,林父也是盼著林衛紅學好的,隻是……且行且看著。

……

在生產隊長家裡吃飽喝足出來,楊鐵蛋和何江西愣是把林愛青送到知青點,才各自回自己家裡去。

何江西估摸著修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預先在包裡放了支手電準備著,林愛青也是隨身帶了的,隻有楊鐵蛋手上空落落的,啥也沒有。

他們要走的時候,林愛青讓楊鐵蛋拿她的手電筒走,公社的公路都不寬,也就比拖拉機寬一點,像是比較偏僻的地方,屋子修在田間地頭,沒在公路邊的,就隻能走不到一人寬的田埂小路。

楊鐵蛋家就是那樣兒的,得走田埂上才能回家。

“師傅,用不著,月亮大著哩,黑泥白水黃乾道,我走慣了的。”楊鐵蛋忙擺手拒絕。

最近天氣好,每天月亮都亮堂堂的,他們回來的時候,就沒有打手電,一是路好走,二也是為了省電池。

林愛青要把手電筒給楊鐵蛋用,楊鐵電心裡是又驚又喜,隻不過回家的路他從小走到大,閉著眼睛都能走過去,哪裡好使師傅的新手電筒。

嶄新的鐵皮殼泛著銀光,打開開關,光能照出好遠,這東西可精貴了,他們大隊上,就幾個大隊乾部家裡能有一把手電筒,尋常人家哪舍得錢買這東西。

林愛青讓他拿著,田埂上可不平坦,到處是挖開的進出水口,還有從溝裡撈上的爛泥什麼的,走的時候很容易就中招了,月光再亮,也不如手電筒照得明白。

何江西也讓楊鐵蛋接著,這一天的接觸下來,何江西也看出來,林愛青是那種說一就是一的人,她不跟你來虛的,就要給你用就是要給你用。

不像有些人,麵上大方地把東西給了你,心裡還一個勁地擔心,你把東西用壞了怎麼辦,用多了怎麼辦。

最後楊鐵蛋還是接到了手裡,不過打定了主意不使,就拿著,一路傻樂嗬地回了家,路上許是太過高興,踩了兩回泥水坑。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生產隊的廣播就響了起來。

廣播剛響,知青點裡就亮起了點點燭光,從第一聲開門聲起,像開了開關似的,進出門聲音,洗漱聲說話聲由遠及近,變得熱鬨起來。

林愛青也是早早起床收拾停當,就扣上草帽,換上雨鞋出了門。

門口陳愛覺除了沒穿雨鞋,跟林愛青幾乎是差不多的打扮,頭上扣著草帽,脖子上搭著長毛巾,身上穿的長袖襯衣,還戴了袖套,手裡拎著把鐮刀。

秋收開始了,知青點的女知青被分跟生產隊的女社員一起割稻子。

看到林愛青出來,陳愛黨鼓起通氣,“林愛青,我們能坐你的拖拉機去地裡嗎?”

昨天半夜裡,隔壁公社拖拉機手把拖拉機給林愛青還回來了,用水衝得乾乾淨淨,現在就停在知青點外頭。

“可以,我馬上要走了,你們還要多久。”一點小事而已,林愛青直接就應了下來,看了眼時間,跟另外的知青道,“我在外頭等你們兩分鐘。”

知青院裡立馬響起一片,“馬上!”“就來!”“等等等等……”

陳愛黨是早收拾好的,跟著林這青往外走,說起來,陳愛黨還挺意外的,她以為以自己跟林愛青的關係,林愛青不可能輕易理會她,或者說壓根不會答應她才對,想到林愛青連半點為難都沒有,直接就答應了。

心裡怪不得勁的,你說要是林愛青嘴上為難她一下,她也沒這麼不自在。

陳愛黨刻薄慣了,從小住在大雜院裡頭,一家十來口人擠在兩間不到二十坪的小屋裡,打小看著媽媽嬸嬸兩妯娌爭,看著大院裡的大娘嬸子們爭,自己也是從小跟哥哥姐妹們一起爭到大。

也一直很會利用女性優勢,讓男同誌幫助她照顧她。

“那什麼,之前的事對不起啊。”陳愛黨雖然愛掐尖,但也識時務,早就有重新跟林愛青打好交道的念頭了,但這不是林愛青忙麼,中間還回了省城一趟。

林愛青看了陳愛黨一眼,從工具箱裡拿起搖把手,“沒事,都過去了。”

過去了?陳愛黨眼睛一亮,見林愛青已經繞到車頭右側去,趕緊走近一些,扒在左邊車頭上,隔著車頭跟林愛青說,“那咱們這就是和解了?”

見林愛青不說話,陳愛黨直接就當林愛青默認了,扒著車頭,踮著腳尖,興奮地道,“林愛青同誌,我已經認識到了我的錯誤,是我太狹隘自私了,我要向你學習,你願意接受我並幫助我進步嗎?”

陳愛黨這種問話方式,在這時候壓根就沒法拒絕,彎腰準備發動拖拉機的林愛青眉毛一挑,隻當自己沒聽見。

陳愛黨還要再說,就見林愛青衝她揮手,“站遠點兒!”

“……什麼?”陳愛黨皺眉,林愛青又說了一遍,陳愛黨才不高興地往後輕輕退了一小步,也就十厘米不到的距離。

陳愛黨心裡不免覺得林愛青得思不饒人,有些委屈,她都認錯了啊!怎麼林愛青還這樣兒,她到底是真沒聽到她說的話,還是假沒聽到呀?

準備再努力一把,好好再說說時,林愛青已經沉著氣扶著車頭搖把手了,也就幾秒鐘的功夫,柴油發動機就突突突地震動起來,緊接著就是一股黑油從左側煙筒裡噴出,直接對準了陳愛黨。

陳愛黨,“……”

徐剛和羅文哲出來有一會兒了,見狀對視一眼,忍住笑意,先一步爬上工具箱上坐好。

先上車的人坐帶墊子的工具箱,後車上的人坐鐵皮車鬥,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陳愛黨先是被噴了一臉煙,又被搶了座柆,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明明是她先到的,她有些委屈地看著羅文哲和徐剛,可惜這兩人不理她,已經在跟林愛青說起話來了。

現在已經不是在學校那會兒了,也不是剛下鄉那會,羅文哲和徐剛會看在陳愛黨一個女同誌的份上照顧她,但時間久了,誰慣著你啊,又不是你爹媽,也不是你對象。

陳愛黨咬了咬牙,委委屈屈地爬上了車鬥,她還是趕緊上去,不然晚一點,連扶著坐的地方都沒有了。

拖拉機一響,知青點裡的人速度都加緊了,沒一會兒,就全都上了車,羅文哲點明了人數,就示意林愛青可以出發了。

往曬坪那邊去的路上,林愛青還捎了不少村民,直到拖拉機上塞得滿滿的,才算完。

秋收時要做的事有,割水稻、割大豆、扒地瓜、收花生、掰玉米……

生產隊長帶著部分男同誌們分組負責脫粒,挑擔,婦女主任帶著剩下的男同誌和所有女同誌們負責割稻,遞禾,老人們多在曬場忙活,孩子們則提著家裡的大菜籃子,負責在後頭撿遺漏的稻穗、豆莢,耙地裡沒收乾淨的花生和地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