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1 / 2)

第22章

婆媳二人收攤回到了家裡後, 顧茵就讓王氏接著去看戲。

王氏卻是不肯,說要在家陪著她,又道:“我一眼沒看著你,你差點就讓人欺負了去。可不敢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

她說是不想去, 但是眼睛又不住地往外瞧, 顯然一顆想聽戲的心已經飛出了家門。

沒辦法,顧茵隻能跟著王氏一道去。

那戲台子就搭在鎮上最大的茶樓旁邊, 台前放置了幾十條長凳充作看台, 三文錢便可以坐下喝一碗粗茶。一條長凳一般能坐兩人,包下一條長凳就是五文錢。若是囊中羞澀,那就花一文錢站著聽。

之前戲台子剛開始搭上, 許氏就急匆匆地來喊王氏了。因此兩人搶到了先機,各包下了最前麵的一條長凳,連在一處。

此時那戲台子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好在王氏有把子力氣,讓顧茵躲在她身後,她撥人撥得如分花拂柳一般簡單, 兩人沒多大工夫去到了最前頭。

許氏正在幫她看著長凳,見她來了立刻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唱到哪兒了!”王氏一屁股坐下拉著許氏問。

許氏就道:“唱到那個惡婆婆逼著兒媳婦改嫁, 去宮裡當妃子呢!”

王氏“嗨呀”一聲,拍著大腿道:“前頭不是那兒媳婦還在做針線養家嗎?怎麼突然就跳到逼她改嫁啦?又哪裡來的皇帝?”

許氏眼睛不離戲台, 吐出瓜子皮,“就是那個兒媳婦做的繡品被皇帝看中了,繼而看中了她這個人。”

戲台子上咿咿呀呀地唱著,她們兩人湊在一起一麵聽一麵聊, 顧茵不怎麼聽得懂戲文, 便開始找小武安。

她正到處看, 小武安從許氏背後探出了個腦袋,“嫂嫂是不是在找我?”

原來這小家夥坐在許氏那邊。

顧茵微笑,小武安把手裡的瓜子往她跟前遞,無奈手太短,還是差著一截。

許氏餘光見到了,乾脆站起身對著顧茵揮了揮手,兩人換了個位置,她和王氏坐到了一條長凳上,顧茵則坐到小武安旁邊。

顧茵換過去後才發現許青川居然也在,而且在這樣的地方他也是書不離手。

顧茵猜著他多半也是不愛看戲,被許氏逼著過來的,不由就彎了彎唇。

許青川感受到她的視線抬起頭,兩人隔著小武安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嫂嫂快吃,青川哥給我的,可好吃了!”

不等顧茵拒絕,小武安就把香瓜子塞了她一手。

顧茵就隻好接住,再同許青川道謝。

許青川打開自己的荷包,裡頭滿滿當當是一袋子瓜子。

他把荷包放到武安手邊,彎唇笑道:“不用這麼客氣,這是我家自己炒的,吃不完放著也是浪費。”

瓜子入口香香脆脆,齒頰留香,還依稀能吃出一股茶香。

顧茵由衷誇讚道:“許嬸子手藝真不錯!街上賣的都沒有這炒的好吃呢!”

許青川聽了這話卻有些慌張地移開了視線,白淨的臉頰上泛起了淡淡粉色。

“不是嬸子炒的,是……”

小武安話說到一半,被許青川捂住了小嘴。

“不是還要聽我念《三字經》嗎?”

武安忙不迭點頭,乖乖調轉身子,輕輕依偎到了他身邊。

許青川伸手攬住他,薄唇微啟,吐字清晰地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他的聲音清澈如珠玉交鳴,語調和緩輕柔。

顧茵一隻耳朵聽著聽不懂的戲文,一隻耳朵聽著他念書,眼皮子就直往下墜,後頭不知不覺地就靠在另一邊的王氏身上睡著了。

許青川再次抬眼的時候見她已經睡熟了,不由彎了彎唇。

等她再睜眼的時候,耳邊的鑼鼓聲和戲腔都聽了,周圍人正指著戲台子上叫罵。

她一醒,王氏扶著她坐好,也往前湊去。

“這是怎麼了?”顧茵揉著眼睛,聲音還帶著慵懶的睡意。

小武安頭搖得像個撥浪鼓,說:“不知道啊,剛還唱的好好的。不知道怎麼來了個老爺爺,就吵起來了。”

事情略有些複雜,小家夥三言兩語說不清,許青川便接口解釋道:“方才台上唱到那惡婆婆多番逼迫兒媳婦進宮,兒媳婦寧死不應。有個書生知道這事後打抱不平,但恰逢皇帝來了,把身負功名的書生給捋成了白身,還讓人把那兒媳婦綁進宮裡。之後一眾大臣勸諫,無奈皇帝耽於美色,全然不聽,還摘了為首那位大人的烏紗帽。然後那位老先生就很氣憤地出來打斷了,說這戲唱得是‘有辱皇家’。”

顧茵聽他三言兩語地說完,忍不住奇怪道:“連我這不聽戲的人都知道,這戲文裡的朝代都是架空杜撰的。這老先生為何這般動怒?”

許青川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

而戲台上之上,一個穿著立領皮袍子的老者正和戲班的人對峙著。

班主都從後台出來拱手求饒了,說:“老爺子我們這草台班子搭一次不容易,您老氣不順去其他地方撒,彆斷了我們的生計啊!”

那老者瘦瘦小小的,嗓門卻不小,說:“你戲文亂唱還不許人說了?你這段必須給我改,改好了我把你整個戲班子都包下來,唱他一個月的,請鎮子上所有人看!”

王氏和許氏兩個都走到台前了,本是準備聯手把這鬨事的人拖下來的。

聽到這話兩人不約而同地站住了腳——乖乖這老爺子聽著口氣財大氣粗的,要是能白聽上一個月戲,好像也不賴?

那班主一開始雖然賠著笑臉,但心裡多少有幾分火氣。此時聽到這話倒是真的笑逐顏開,連忙道:“好好,都聽您的。等這一場唱完就改,您想怎麼改就怎麼改。”

本來到這裡這場鬨劇就該結束了。

但那老者還是不肯,堅持道:“不行,你現在立刻改,改成皇帝聽從了文臣的建議,痛改前非,從此成了一位明君!”

他要說旁的還好,這種改法班主卻不敢應——畢竟這昏君可是戲文裡的重要配角,若他不昏庸,怎麼顯得那兒媳婦可憐呢?而且照著這老者的意思,戲文的主角也換了個個兒,成了那皇帝了。

他們隻是普通的草台班子,又沒那個能耐說臨時大改還能改的照樣好看。

“你這人懂不懂戲啊?!”王氏聽得耐不住了,“你要這麼改後頭還咋唱?”

老者說:“就唱太平盛世,河清海晏不行嗎?”

“這種誰要看啊?你白請我我都不看!”許氏跟著道。

而後王氏對許氏使了個眼色,兩人爬上戲台,一人架住那老者一條胳膊。

那矮個子老者頓時被架空,兩條短腿淩空來回倒騰。

“哪裡來的婦人,快把老夫放下!”

許氏和王氏充耳不聞,把他架下戲台子還不算,一直把他架出了人群。

顧茵和許青川見狀連忙帶著小武安跟了出去。

不過好在許氏和王氏都沒有為難那老人,把他帶出來之後就把他放下了地。

老者一麵擺正頭上被碰歪的皮帽子,一麵吹胡子瞪眼道:“你們這兩個老婦人把我架出來做甚?我還沒和班主說完話呢!”

許氏就道:“老爺子,我看您也年紀大了,彆來回折騰了。您要是有錢,自己寫個話本子去讓人唱,愛怎麼唱怎麼唱。但是我們這些普通人一年到頭見個戲班子不容易,好歹讓我們聽過一場。”

王氏也沒凶他,隻跟著道:“就是,你愛聽什麼皇帝聖明河清海晏的,您自己請人倒騰去,彆為難人家,也彆難為我們這些戲迷。”

老者氣呼呼道:“你們這些人怎麼回事,這戲文影射到朝堂,被發落了可是大事!”

王氏和許氏都一頭霧水,戲文雖然是杜撰,但確實不能影射朝堂,從前就有過氣憤不平的書生寫了個戲本子說昏君寵幸宦官,擾亂超綱,然而還不等那戲排出來,就讓人告密到官府,一串子人都連帶著發落了。但是今兒個這出戲講的是昏君強娶良家小寡婦,又沒講什麼朝堂大事。

“難道那位最近真的強搶民女了?”王氏壓低了聲音問許氏。

許氏說沒聽說啊,又轉頭看向許青川。

許青川沉吟半晌,道:“這位老先生說的應該是皇上和文老大人那事?”

老者哼了一聲算是默認。

許青川便把月前皇帝和文老太爺的恩怨糾葛說與他們聽。不過這到底是京城發生的事,他也是偶然聽同窗提過,所以知道的也不多,隻大概知道有這麼個事兒。

幾人聽完,許氏還是道:“皇帝摘大官烏紗帽這種事也不算太新鮮吧,那文老大人確實也到了告老還鄉的年紀。既是他提出的辭官,就不許讓人家允了嗎?老先生你太敏感哩!”

那邊廂戲台子鑼鼓又敲起來了,王氏心思已經不在這頭了,接話道:“就是,那戲裡的婆媳境況還跟我家相似呢,我也沒覺得唱的是我啊。您老彆想那麼多。再說這戲又不是傳到了人文老大人耳朵裡。就算傳到了,說不定人家都沒您老人家這麼急呢!”

老者還要再說,卻突然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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