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和許氏都嚇了一跳,立刻異口同聲道:“我啥都沒乾啊!”
說完又立刻去把人抬了起來。
還是一樣一人架一條胳膊,把老者淩空架起,一路把他架到了附近的醫館。
而他們前腳剛走,文琅提著大包小包的吃食過來了。
今天他好說歹說,總算以聽戲看熱鬨的名頭把他祖父“騙”了出來,想著他老人家可能一高興就有胃口了。
文老太爺也給大孫子麵子,沒嫌棄看台簡陋,祖孫兩個撿了個位置坐了。
後頭戲唱到一半,附近來了一些賣小吃的攤販叫賣。
文琅看他心情不錯,心中竊喜想著這次怎麼也能勸著他多吃些東西。但沒想到他去了不到一刻鐘,回來他祖父不見了!
…………
王氏和鄒氏把老者架進了醫館看大夫。
大夫診治之後道:“沒什麼大礙,脾胃失調,血氣虧損,就是餓的。回去好好吃兩頓,養養就好了。”
王氏和許氏又一起呼出一口長氣。儘管她們確實沒做什麼,但是這老爺子要是真出了什麼好歹,她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啊!
人還沒醒,她們也不能把他這麼大年紀的人扔著不管,隻好一起把他弄回了緇衣巷。
兩人把老者抬回了許家,許氏打發許青川回屋看書。
因著之前看大夫的銀子是許氏給的,王氏也不好什麼都不做,隻能硬著頭皮對顧茵道:“兒啊,你看這事兒鬨的……還要麻煩你去做點吃的。”
顧茵點頭道:“沒事,反正材料都是現成的,我去熬碗粥,不費什麼力氣。”
說完她就折身去了自家灶房。
灶房裡除了他們日常要用到的食材還有一些自家日常吃的食材。
顧茵想著大夫說老者脾胃不好,就沒做普通的白粥,抓了一把小米,切了一截南瓜,準備做南瓜小米粥,又想著這次做的量少,便取用了家裡的小砂鍋。
她先把南瓜洗淨後切塊去籽,再連皮放入蒸屜,隨後再燒水淘米,等水沸以後放入小米,小火開熬。南瓜蒸過一刻多鐘,去皮之後用湯勺壓成泥,而後將南瓜泥倒進砂鍋中,和小米一起攪拌均勻,待熬出米油後便可出鍋。
文老太爺再次睜眼的時候,外頭已經是黃昏時分。
他撐起身子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之前的事,五感慢慢恢複,他聞到了一股甜香。
這香味甜而不膩,讓本來就多日沒怎麼進食的文老太爺肚子叫了一聲。
他循著香味走到屋門口,顧茵捧著砂鍋正好過來。
“您醒了?”顧茵笑著把砂鍋放到桌上,“我熬了一些粥,您要不要吃一些?”
文老太爺正要拒絕,肚子又叫了一聲。
他也確實還頭暈眼花的,便勉強道:“那我就吃兩口吧。”
顧茵把鍋蓋掀開,甜香味頓時充滿了整個屋子。
砂鍋裡的小米粒粒開花,南瓜被整個燉進了粥湯裡。
文老太爺用勺子嘗了一口,南瓜的鮮甜充盈整個口腔,連帶著整勺粥湯都甜了起來。小米雖然粒粒都開了花,但吃在嘴裡卻又是粒粒分明,並不像一般人熬的那樣爛糟糟的。
幾口熱粥下肚,文老太爺覺得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粥裡沒有放糖,卻也香甜。加的水不多不少,沒有稀釋掉南瓜的香味。你這粥熬的不錯,師承何人?”
他一出口就問顧茵的師承,顯然是會吃的行家。
對著外人,顧茵不好扯什麼夢裡仙人,故作不懂道:“我家日常就做些吃食的小買賣,熬粥本就不難,哪裡需要和人去學?”
文老太爺皺了皺眉,尋思著難道是自己年紀大了,或者是餓太久了,味覺都失調了,所以才覺得這農家小媳婦熬的粥火候格外精準,不比宮廷禦廚差?
不等她多問,顧茵便尋了借口躲了出去。
文老太爺斯斯文文地喝完了一整鍋粥,有了力氣便出了屋門。
雖然前頭鬨得不愉快,但文老太爺知道自己暈倒與他們無關。非親非故的,人家把他帶回家裡,還給他熬了一碗粥,這便算是於他有恩了。
直接給錢?這做法好像有點過於庸俗。
他記得這家人好像有個讀書人,那送兩幅名畫或者孤本書?
文老太爺走到堂屋外頭,還沒想好具體怎麼報答。
而此時堂屋裡,王氏和許氏正在嗑著瓜子閒磨牙。
許氏怪王氏,“你說你那會兒對我打什麼眼色啊?人班主都沒怎麼著呢,咱倆出這頭。得虧那老頭隻是餓暈了,真要出個好歹,咱們不得讓他家的人給吃咯?”
“你說我乾啥,我能知道他那麼容易暈?再說那會兒你不也急著看戲……”
說到底還是自己挑的頭,王氏也心虛,連忙岔開話題道:“你說這老頭是不是……這裡有問題?”她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許氏點頭道:“多半是瘋的,前頭看他穿的光鮮,說起話來也理直氣壯,說什麼包起戲班子給咱們唱一個月,我還真當是個財大氣粗的。但是你聽那大夫說的,他那暈倒就是餓的,哪家有錢人會吃不上飯啊?”
王氏跟著連連點頭,“難怪他之前說什麼戲文裡皇帝貶謫文臣的事犯了忌諱,這關他啥事兒啊?就是瘋得不成了,先吃蘿卜淡操心。”
“哈哈,你說這瘋老頭回頭醒了會不會說要報答咱們?說啥送銀子送名畫的瘋話。”
“唉那咱不管,反正一會兒他說啥咱們應啥,可不好再和他對著來。”
文老太爺天資聰穎,二十歲高中狀元得先帝賞識,三十歲不到便入直文淵閣,當了三朝的實權大臣。就連昏庸無度的當今允他辭官的時候都得做足表麵功夫,親自把他送出京城。
眼下許氏和王氏一口一個“瘋老頭”的,聽得文老太爺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他黑著臉徑自轉身朝著大門走。
顧茵在門口見了,忙道:“您慢些,眼看著就天黑了,巷子裡的路不好走,我給您拿個燈籠吧。”
文老太爺說不用,剛走到門口他還真就被一塊石頭絆著,踉蹌著差點摔了個大馬趴!
顧茵嚇了一跳,連忙道:“黑燈瞎火的您不打燈籠怎麼走呢?還是拿著燈籠吧!”
文老太爺頭也不回道:“我不要!我人都瘋了我還怕走夜路?”
顧茵不知道他怎麼突然生這麼大的氣,隻能一頭霧水地目送他遠去。
…………
緇衣巷附近窄巷小路阡陌交通,文老爺暈著進去的,出來的時候摸著黑,東拐西繞地繞暈了頭,頗費了一番工夫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回到文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漆黑。
此時文家大門敞開,家丁護院齊齊執著火把,文大老爺正在指派人去找他。
冷不丁看到他出現,文大老爺立刻跑下了台階,焦急道:“父親這是去哪兒了?可叫兒子好找!”
又看到老爺子臉色鐵青,文大老爺立刻道:“父親放心,文琅那個混不吝的已經讓我關到了祠堂,讓他跪在祖宗麵前反省,擎等著您回來發落。”
文老太爺沒好氣兒道:“你關他乾啥?”
文大老爺雖然人到中年,但還是頗為畏懼自家父親,聲音頓時低了下去,“他那不是把您弄丟了嗎?”
文老太爺被氣笑了,“我這麼大個人還能被弄丟?”
文大老爺又試探著問道:“那您是……”
文老太爺總不能說自己聽戲聽得一時不忿上了戲台,還被兩個婦人扛了下去,更不好意思說自己和人吵嘴的時候餓暈過去了。
對著大兒子探究關心的目光,他憋了半天,最終憋出一句——
“要你管!我瘋了!”
文大老爺被唬得噤了聲,再不敢追問。
眼看著文老太爺背著雙手進了家門,文大老爺趕緊跟上。
繞過影壁,文老太爺突然站住了腳,吩咐道:“取些銀兩,取我書房私庫裡兩幅名畫,兩本書,我要送人。”
“送到哪裡?”
“送到……”
文老太爺語塞。該死,是該要個燈籠的!那兩家人住哪兒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