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的冠冕堂皇,老太爺雖猜到了他的小心思,卻也不好說什麼。
簡單地說完事情經過,老太爺自己也挺臊,他是真不想承認自己養出了這種兒子!
顧茵看老太 爺不高興,便出聲勸道:“您老彆不高興,本來咱們這店也得過幾天才能開業,算下來,不過是等徐廚子兩個月而已,到時候不拘是雇些短工,還是自家人多做一些,都是能應付的。”
聽她這麼說了,老太爺麵色才和緩一些,問他道:“這些東西不是現成的嗎?怎麼還要過上好幾天?”
正好這時候周掌櫃也過來了。
顧茵把自己的寫了半夜的東西給大家看。
她這個年紀做老板開店,其實是讓人不怎麼放心的。
像周掌櫃,他知道顧茵有手藝,但顧茵看著實在太年輕麵嫩了,以她這個年紀,能掌握一門手藝就極為難得了,正經經營一家店鋪怕是毫無頭緒。是因為有些交情,周掌櫃才答應了她過來看看。
來之前周掌櫃做過最壞的打算,但眼下看她寫的頭頭是道,心便定了下來。
直到看到她寫的東西,周掌櫃才知道是以年紀揣度一個人的本事太過淺薄了!
文老太爺先開口道:“這個起名簡單,我可以幫忙,你自己有想法沒?”
顧茵笑道:“想法挺多的,一開始想的是‘惡婆婆小食店’,畢竟碼頭上我家婆婆名氣大,但後頭想想,這豈不是坐實了她的惡名?她其實人很和善,沒得一直讓人誤會她,便還是不妥當。後頭聽武安念了一句‘民以食為天’,我就覺得‘食為天’這三個字很不錯。我說句大話,您二位彆發笑,雖我眼下隻是開一個略大一些的店,但往後我是想開酒樓,甚至去州府、京城那樣的大地方開設分店的,所以招牌最好是起大氣一些,到時候能一直沿用。”
“這三個字確實很不錯,‘王者以民人為天,而民人以食為天’,出自《史記·酈生陸賈列傳》,是能承接住你的大誌向的。”
顧茵笑著點頭,又猶疑道:“就是這個名字……會不會太大了一些。”
這要是擱現代,顧茵覺得不錯自然就用了,但在這個時代,皇帝是天子,食為天,怕是會犯忌諱。
“這有什麼?”文老太爺不以為意地道,“我來給你寫這個招牌,再印上我的印章,人問起來,你說這名字是我起的便是。”
說到文老太爺的印章,那淵源就深了。
一般人的印要麼是自己刻的,要麼是請名家大師刻的。
老太爺的不是,他兩枚私印,一枚是當年得到高祖賞識,高祖賞的,另一枚更了不得,是當太子太傅的時候,當時還是太子的先帝親手所刻。
兩枚私印敲上去,其威力可想而知。
顧茵並不知道老太爺印章的來曆,但她是極為濡慕老太爺的,得了老太爺的準話,自然也就不再擔心。
“至於這第二樣,我來幫忙。”周掌櫃道,“在望月樓當了這麼些年掌櫃,我也是有些人脈的,小娘子……不是,東家隻說想怎麼布置,我來幫著采買調度。”
顧茵聽到周掌櫃改口,笑得眼睛都彎了,忙道:“那這就麻煩掌櫃了。”
話說到這裡,王氏也賣完粥,從碼頭上過來了。
“娘來的正好,我們正商量到招聘人手這一步,您看人比我厲害,來一起幫著出出主意可好?”
這事其實顧茵自己能拿主意,但她並不把鋪子當成自己一個人的,所以還是得讓自家婆婆有參與感。
“招人我也不懂,”王氏道,“但是我算一個,你許嬸子算一個,店麵雖大,但我們兩個跑堂也差不多了。其他雜活我來乾就是了,能省一些是一些。”
顧茵卻覺得不行,店麵能七八張桌子,若是生意好,客人做坐滿,那兩個服務員肯定是不夠的。但王氏說的也有道理。
從王家要回來五十兩後,她手裡一共有七十餘兩,一季的租子已經給出去了十三兩多,還剩將近六十兩。
徐廚子和他小徒弟都是舍了本來的活計來幫他的,開給他們的工錢自然不能比文二老爺給的低,這就是五兩起步。
置辦鍋碗瓢盆那些東西和簡單裝潢,顧茵暫時算做二十兩。
王氏雖然是自家人,年底顧茵準備分成紅利給她,但平時還得開一份工錢,她也是一個人能乾一般兩三個人的活兒,怎麼也得開半兩銀子的工錢。
大頭是周掌櫃,他既做紅案大廚,也做掌櫃,不開個二十兩的,顧茵都覺得臊得慌。
這就是快五十兩的出項了,再多請幾個人,那就更吃緊了。
顧茵在心理算過一通,突然眼睛一亮,拿過炭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回”字形的櫃台。
普通的櫃台占地 大,就是起個結賬的作用而已。但若是做成“回”字形櫃台,外頭一圈都能設置座位,顧茵則能在裡頭現場做點心、蒸點心,下麵條之類的,這些東西沒有油煙味,再下設煙道排煙,既能增設座位,也是能節省所需要的的服務員數量。
畫完她把自己的想法一說,周掌櫃點頭道:“東家這想法確實新穎,不過就算咱們找人做出了這樣的櫃台,下通煙道,把煙往外頭排,但若是到了夏日,店內怕是熱得坐不住人。”
這確實是顧茵想法的盲區,這時代沒有風扇空調的,確實不能這般。
看到顧茵有些懊惱,周掌櫃道:“但是這確實很實用,其實我從前也想過,有些客人獨自出行,還不願意拚桌,一個人就得占用一張桌子,實在不便。就按著東家的想法這樣,在櫃台外設置一圈單人桌,每個座位之間再設置可移動的擋板,讓客人自己選擇要不要升起,既新鮮,也互不打擾。”
這種單人獨桌、設置隔板的店鋪在後世很常見,眼下卻是真的先進了。
這個掌櫃,請的可太值了!
請人的事暫時擱置,商量到以後的經營方向。
老太爺道:“前頭你做的那些什麼烤串、麻辣火鍋那些,連我都隻吃過相似,沒吃過你做的那種。若是把那些拿來賣,自然是沒有敵手。”
這自然是事實,畢竟是現代的吃食,經過上百年改良過的東西。
但眼下卻是不行的,肉不是一般人頓頓吃的起的,番邦的調料就更貴了。文彙街附近的百姓生活水平雖然比碼頭上高出不少,但也沒達到這種消費水平。
而且賣這些東西,需要的本錢也得翻幾倍,顧茵手頭這點啟動資金是真的完全不夠。
“我覺得不如這樣。”顧茵又開始在紙上寫寫畫畫。
就像後世食堂一樣,她每天做上各色點心,周掌櫃做紅案家常菜,一個格子一個格子放在櫃台上,客人要吃什麼,便打什麼。不僅能在堂食,也能方便外帶,不用等候。
這樣的菜定價便宜一些,附近的百姓都能負擔的起。
當然也另外也接受客人點菜,單做的價格就稍高一些,就比著望月樓的價格七成來,針對的是高消費客戶。
這樣不同客戶群都能照顧到,整個店的目標客戶就定為鎮子上生活水平中上層的百姓。
當然若是店麵再大一些,顧茵覺得還能設置貴賓包廂,另外準備一本貴賓專用菜單,出入也和普通用戶區分開來,那覆蓋的客服群就更廣了。
可惜後院地方雖大,她暫時卻沒那個銀錢推翻重修,鎮子上也幾乎沒有這種尖端客戶,絕大部分還是普通百姓。就先按下不表,等以後再說。
和周掌櫃商量之後,他也覺得十分不錯。
像望月樓那樣的大酒樓,尋常百姓逢年過節才舍得去一次,顧茵這個店雖然比普通店大一些,卻遠不及望月樓的規模,若好高騖遠追求高定價高利潤,反倒可能賠本。
大方向都敲定以後,文老太爺回去給她寫牌匾,說他許久沒練字了,還得再撿起來練練,一定給她寫個好招牌,至於後續牌匾定做也不用顧茵操心,都由他一手包辦,算是送給顧茵的開業賀禮。
王氏回緇衣巷找許氏,雖然說到招人,她第一個想的就是許氏,但也得和她商量過後才能定下來。
周掌櫃負責找人定做櫃台和簡單裝修——尤其是顧茵說希望能把臨街的兩道牆打掉一半,做那種可以打開的、半人高的大窗戶,這還得請拿著圖紙去給老工匠看,確認這牆能打才好找人施工。
顧茵請他留了一留,最後和他商量工錢。
周掌櫃並不瞞他,道:“我在望月樓的時候一個月工錢是三十兩,不過東家這裡規模不比那處,自然也不用那樣的工錢,您看著給就是。”
顧茵一開始想的還是二十兩,想不到王大富那樣摳搜的都給周掌櫃三十兩工錢。
她想了想,最後還是定了一個月給二十兩工錢,但年底會給花紅和年終獎。怕周掌櫃不理解花紅和年終獎,顧茵正要解釋,
周掌櫃已經笑道:“東家不寬裕的時候還會收養萍水相逢的孩子,您的為人我自然信得過。其實一個月二十兩於現在的我來說已經很好了。東家說的花紅和年終獎等年底再說。”
招到這種好員工,簡直和地上撿錢沒差彆。
顧茵心中發暖,“掌櫃也放心,我說到的就會做到。”
……
這年四月中旬,坐落在文彙街和文興街交彙處的“食為天”正式開業了!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