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太古神儀仍然一個“破碎虛空”,先送九溟去往弱水。自己則一個“飛”字,前往嘉泉府搜索城池。
但他剛到嘉泉府, 少倉帝忽地叫住了他。
“孤有一事,想同你商議。”少倉帝神情肅然。太古神儀腦後光輪輕轉,問:“何事?”
少倉帝道:“出了嘉泉府,便是繭人族的地界。孤欲派你前往繭人族一趟。繭人族兩千年前與我等一戰, 元氣大傷,必然渴盼新的力量……”
他話剛開了個頭,太古神儀就拱了拱手,道:“吾不去。”
“?”少倉帝皺眉,“為何?”
太古神儀認真道:“繭人族太過遙遠,吾若前往, 恐來不及接送夫人。”
這玩意兒竟然還是個戀愛腦……少倉帝沉聲道:“你身為聖器,壽命久長。何必在乎一朝一夕?”
太古神儀拱了拱手,禮貌地道:“吾接送夫人, 非常快樂。不去繭人族。”
少倉帝道:“繭人族對水源危害甚巨。當年九溟之母浮月, 便傷在該族。如今,九溟很可能會成為新一任水神。你既心儀於她,為她排除隱患,又有何不可?”
太古神儀蹙眉,少倉帝緊接著道:“何況,以你之能為, 也要不了幾日。這幾日之間,孤另派人手,為您接送夫人,也是一樣。”
太古神儀仍然猶豫:“可是吾任職之時, 陛下並未提及需要外出公乾。差旅盤纏一事,待吾細細算來。”
……少倉帝的臉色,一時之間格外精彩。又過了很久,他方一字一頓,道:“算!!立刻算來!”
太古神儀腦後光輪飛轉,一邊計算,一邊還不忘叮囑,道:“還請陛下莫忘替吾接送夫人,夫人修煉辛苦,晚上要吃些零嘴兒……吾今日本欲往蜂人族,討些蜂巢蜜。如今也要拜托陛下。還有夫人意誌薄弱,陛下派人去接時,宜多溢美稱讚之言。不行,吾要寫下來,以免疏漏。”
他乃嚴謹之器,話語結束,立刻討來紙筆。他老人家不愧是字典,落筆如神,果然是洋洋灑灑寫了幾大篇。少倉帝越看臉色越陰沉。
他身居玄穹兩萬六千多年,高高在上,殺伐征戰、籌謀計算,諸神敬奉。早些年,域內域外,也有不少神女向他示好。可他這樣的人,冷若寒冰,又並無伴侶強大到需要他假作深情。
神女有夢,帝王無心。
漸漸的,眾人也就絕了這點心思。
少倉帝對兒女情愛一向輕視,或許淺嘗有味,但又如何能色令智昏、舍生忘死?
是以,他著實不解,太古神儀身為宇宙聖器,怎會如此耽於兒女私情?
——還有,這東西難道真的進化出了靈長類的情感?
少倉帝盯著正書寫“接妻事項”的人,問:“九溟到底何處特彆,值得你神魂顛倒?”
太古神儀腦後光輪轉動,道:“書中有言,靈長類本就應該珍惜自己的伴侶,不是嗎?”
“應該?”少倉帝知道他對感情不過一知半解,問:“你喜歡她什麼?”
太古神儀傲然道:“吾之夫人,花容月貌、財力豐厚,戰力低下、膽小柔弱、溫柔耐心……”
他滔滔不絕,少倉帝聽懂了。他打斷太古神儀的話,問:“如果有比她更適合的人出現,你還愛不愛她?”
太古神儀略一猶豫,腦後光輪轉動也加快,半晌,他道:“不愛。”
好吧。並未進化。隻是照貓畫虎,形似神非。
少倉帝略微放心,太古神儀也終於寫完接妻事項。他問:“陛下派吾前往繭人族,所為何事?”
——他廢話了半天,終於提及了一句正事。
少倉帝交待過計策。太古神儀又討要了盤纏,這才越過嘉泉府,向繭人族而去。
他剛離開,滄歌也同時現身嘉泉府。她來到自家師尊身邊,拜道:“師尊,弟子準備好了。”
少倉帝望著太古神儀離開的方向,道:“此行危險重重。你身為水族,若受汙染,即使是孤,也無力挽救。凡事聽從號令,不可冒進。”
滄歌當然知道,她拱手道:“弟子遵命。”
少倉帝再次望向前方,道:“此刻開始,為師與你兄妹相稱。”說完,他指尖一點,滄歌金甲消失,隻剩一身綠色單衣。且很快,她背上就長出一對蝶翅。
蝶翅顫動,色彩斑斕。
與此同時,少倉帝身上清輝籠罩,半玄半赤的袍服,也化作一身五彩華衣。他身後同樣長出一對蝶翼,華光流轉、美不可言。
麵對滄歌的疑問,他麵色疏淡,道:“繭人族與蝶妖一族十分親近。你我以蝶妖身份入內。吾在蝶妖境內有一劫身,你我便借他身份行事。”
蝶妖一族以色彩絢爛為美,他這一身雖然紮眼,卻也並不奇怪。滄歌道:“是。師……兄長。”
她初次這般稱呼自家師尊,隻覺得渾身不自在。
少倉帝卻是微微頷首,二人並肩同行,很快離開嘉泉府。
他對滄歌說,此行危險。但滄歌並不知道,到底有多危險。而少倉帝身為玄穹共主,真身離開玄穹,隻用分神坐鎮玄穹殿。
如此冒險之舉,他不曾言說,便是屠疑真君也並不知情。
弱水。
九溟仍在苦修。她長到兩千零三歲,終於明白苦修這兩個字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