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在一側給黛玉縫著一隻襪子,陳媽媽要她好生學針線,裁了好幾樣布料來給她做衣裳鞋襪,她如今白日裡都不得閒。
紫鵑是榮國府的丫鬟,陳媽媽不好支使,平日裡還是她負責貼身服侍,黛玉照舊待紫鵑親厚。
但紫鵑沒了當初在黛玉身邊說一不二的氣勢,心裡總過不去那個坎。
雪雁見紫鵑說話刺林家大爺,心裡定然維護林家,況且雪雁也有眼睛會看,除卻大爺是過繼而來,人品樣貌比起寶二爺也不差,辦事的能耐比寶二爺還強。
雪雁也學著紫鵑說話的腔調,說起寶玉來:“寶二爺還不是喜歡倒騰胭脂膏子,這又怎麼說?”
紫鵑心中自然是寶玉更好,就說出生比林家這位大爺高,命裡帶玉,還有賈母等人疼愛。
紫鵑又道:“這一位和二爺,如何能比?”
雪雁冷笑一聲,將自己的針線活計收進籃子中:“自然……是不能比的。”
紫鵑見雪雁如此,料想她是回了林家不把自己看在眼裡,連昔日姐妹情分都不顧,生了好一場悶氣,又見黛玉因有繼母的楚蘇蘇陪伴,幾人一處看書下棋,紫鵑倒是沒什麼活計做,越發覺著沒意思,隻盼能早日回到榮國府裡。
路程過半,林家在港口駁船采買補給,倒是遇見一個熟人。
“太太,原先做過咱們姑娘西席的賈大人家,來人拜見。”
給林黛玉做個先生的賈姓男子,不就是賈雨村?
當然賈雨村是不能拜會兩位女眷的,隻派了兩個婆子和一個俏麗媳婦過來說話。
秦沐見了人,方覺自己看走眼,那個俏麗媳婦是林如海打發走的通房桃蕊,不知怎的又投到賈雨村家中,當了妾室。
場麵還是要走的,收了賈雨村的禮,秦沐對那通房道:“你能尋個安生之處,也是好事。”
桃蕊垂頭行禮,“多謝大人和太□□典,奴婢都記著,永世不忘。”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如海給的安身銀子不少了,桃蕊若是願意,嫁個小戶之家當娘子也能把日子過下去。如今她願意當姨娘也不願自立門戶,這般投機之輩,和賈雨村實乃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林家可不指望這樣心性的人記恩。
下人采買已畢,船隊卻遲遲未起錨。
林覺詢問船工:“怎麼還不行船?”
那船工的媳婦帶著鬥笠,披著防風的蓑衣,慌慌忙忙上來說話,險些滑了一跤。
“回稟太太、姑娘昨兒那位賈大人請了璉二爺去,二爺還沒回來。”
如此情形,林家也隻有等賈璉回來,秦沐這個做太太的還沒說什麼,黛玉幽幽歎道:“我們如今在孝中,自然要避著。”
黛玉聰慧,又怎麼想不到賈雨村當下已是不把林家放在眼中,若是不便見女眷,總也該見一麵嗣兄林覺。
當年黛玉年紀雖不大,卻也記得父親非但給賈雨村打點銀兩,還幫忙引薦謀差,父親一走,這位賈大人半點恩義都不顧了。
黛玉又想到兄長說過,早年薛家那位打死人的事是賈雨村所判。
這等鑽營之人,巴不得他離林家遠點,如此一來,黛玉也沒那麼堵心。
賈璉玩樂一日,才依依不舍上船,幾人的隊伍又行了大半個月,越進京城,運河就越擁擠,前麵的船隊行的緩慢,後來者也隻能跟在後麵緩緩前進,
今日沒走出幾裡地,黛玉百無聊賴,倚著床看附近的船隻,又問林覺:“前麵那是誰家的船隊,攔了一路?”
林覺答道:“妹妹你有所不知,瞧這船的模樣,應是江南甄家。”
聽到甄家,黛玉秀眉蹙起。
“我在外祖母身邊住著的時候,也聽她們說起,這甄家和外祖家,也是世交。難怪這麼大陣仗。”
到了傍晚,賈璉來人說知會林家,待下一個大港口泊船,他要往甄家拜見。
夜色漸起,前後的船隻上都點了燈,映在河麵上,星星點點,但楚蘇蘇還是不明白
“這甄家是要往京中赴任?這麼多船?”
黛玉與她解惑:“老祖宗說過,甄家給天家辦事,宮裡還有一位貴人,公府和王府也有姑娘,想必是家中給姑娘們送東西,隻是……明麵上送給姑奶奶的物件,最後不知會落到誰裡。”
楚蘇蘇邊聽邊點頭,看來黛玉也不是隻養在深閨,萬事不知,想必賈母說的話,都好生揣摩過。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賈璉的貼身小廝過來說話。
“二爺讓小的來道個惱,原先遇見 的那位賈大人也趕上了,怕是要在此耽擱一兩日。”
這幾家湊到一處正好合適,賈雨村若是知道前麵有甄家的船,恐怕飛也要飛來。
“你去回你家二爺,正好我們行船乏了,歇上幾日休整一番也好。”
秦沐神色淡淡打發那小廝出去,問黛玉等人要不要下船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