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風四起, 空氣中全是焚燒過後刺鼻難聞的味道, 蘭苑裡濃煙還未散去,焦黑的殘垣四下倒塌, 混了灰燼的黑水流了滿地, 一片狼狽。
風帶著焦臭味湧進棠梨院中,綠枝正將蘭苑的情況細細向顧懷瑜稟告。
“火是從廂房後牆燃起來的,已經被撲滅了,但火勢太猛已經將蘭苑燒了個一乾二淨, 二小姐和她身邊兩個大丫鬟被困在房間裡頭, 世子衝進火場將人救出來的時候, 二小姐已經昏迷不醒, 現在已經被挪到了浮香居。”
顧懷瑜斂眉,從榻上起身, 緩緩問道:“傷勢如何?”
綠枝笑了笑,顯然是有些幸災樂禍,她壓低聲音道:“奴婢著急回來, 還未見到, 不過聽其他丫鬟說, 兩個丫鬟運氣較好, 傷的並不算太重,而二小姐頭發已經燒沒了,臉上也麵目全非, 抱出來的時候衣服上還沾著火星。”
顧懷瑜唇角扯開一個冷笑, 沒想到張儀琳膽子這麼大, 竟敢直接放火燒了蘭苑,當真是又毒又辣,至於結果她很滿意。
隻是這麼一點怎麼夠!她要的,是林湘這輩子也翻不了身。老夫人打著將林湘嫁出去的主意,若是就這麼任她好好的出嫁,豈不是太過便宜了她。
“走吧,我們也該過去看看了。”
綠枝福了福身,斂去麵上的興奮,眨了兩下眼睛,麵無表情跟了上去。
半闕新月高懸,整個王府上空蓋了一層厚厚的黑煙,遮蔽了月光,老夫人浮香居前停下了腳步,呼吸間都是焦味,抬手掩了掩鼻忍不住咳了兩聲,心情有些複雜。
這場火來的時機也太過巧妙了些,怎的剛準備叫林湘相看,就生了如此意外。她甚至懷疑火是不是林湘派人放的,畢竟她上午拒絕的姿態太過強硬了些。
可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對,若是她不想嫁,完全可以尋了旁的理由,何必讓自己身陷火海,而且還被燒成了那般模樣。
正這般想著,就見顧懷瑜領著兩個丫頭匆匆趕來,她發髻已經拆了,隨意套了件衣服在外頭,麵上不施粉黛,想來也是剛從夢中被驚醒。
“見過祖母。”顧懷瑜匆匆行了一禮,然後擔憂地問道:“怎的好端端的走了水,也不知姐姐情況如何了?”
老夫人喟歎了一聲:“到屋子裡再說吧。”她也是剛剛得了消息就匆匆趕來,聽丫鬟口氣,應當是不太好。
踏進浮香居,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頭悲悲戚戚的哭聲傳來,顧懷瑜眼神一閃,看了一眼老夫人,見她皺起了眉頭手中快速的撚起佛珠,加快了步伐。
推門而入,便看到屋中下人跪了滿地,林修睿原本茶白色的袍子被燒得焦黑,麵上還沾著黑灰,又急又怒地抬腳踹向下頭跪著的小廝。
“你個狗奴才,怎麼當值的!”
小廝磕頭如搗蒜,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口中不停哀求:“世子爺饒命,世子爺饒命。”
林修睿氣得雙目發紅,“拖下去給我亂棍打死!其餘人仗責一百。”
“胡鬨什麼鬨!”老夫人厲聲打斷,對著他道:“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事情還未查清楚,便著急先發落了下人。”
林修睿重重喘息兩口:“若非他們玩忽職守,好好的怎會走水?”
那小廝麵色發白,手腳並用的爬了過來,哭訴道:“並非小人們玩忽職守,火,火是從小姐房內燒起來的,等奴才發現時,已經晚了。”他其實也沒瞧清到底是何處先起的大火,不過為了保命,隻能將事情推脫乾淨。
老夫人蹙了蹙眉,問道:“請大夫來瞧過了嗎?”
“已經派人去請了。”一個小丫鬟訥訥地說,她是蘭苑的三等丫頭,主子出了事他們這些下人一個都逃不過,隻能祈求大夫能早些來,郡主能安然無恙。
老夫人轉了轉手中的佛珠,心裡喟歎了聲造孽,轉而問道:“走水的原因查明沒有?”
林修睿麵色鐵青,聲音因為嗆了濃煙,有些嘶啞:“尚未。”
當時時辰太晚,院中的下人大多已經歇下,連門口值守的人都在打盹,怎麼起的火無人知道,等發現之時已經無法挽回。如今林修睿隻盼著林湘能快些醒來,看從她口中能不能問到些什麼。
老夫人歎了口氣,吩咐白嬤嬤道:“你先帶人去蘭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再派人好生詢問一下這些個丫頭,務必要找出原因。”
若是意外失火也就罷了,但若是有人起了什麼歹毒心腸,王府斷不能容這種人再繼續張狂下去。
白嬤嬤前腳領著人出去,後腳林嘯與張氏便匆匆趕來,腳步慌亂的奔到床前一看,隨後驚叫一聲捂住嘴巴乾嘔起來。
隻見林湘全身通紅緊閉著眼睛,如同死人般仰躺在床上,貫穿整張麵部的傷口裸/露在外,邊緣處蜷縮到一起,中間焦黑的肉被扯開幾道口子正往外冒著黃紅的血水。
原本一頭烏黑的長發已經被燒了個乾淨,整個頭皮紅腫炸裂,龜裂成一塊一塊,被燒成粉末的焦發密密鋪在上頭,看起來既驚悚又惡心。
不止如此,她身上好些地方還起了燎泡,巴掌大小的腫泡被裡頭充盈的液體撐的發亮,有的地方已經被戳破,焦黃的皮貼在鮮紅的血肉上,右手小拇指已經被燒的蜷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