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的人彆過來!不然我立馬扭斷她的脖子, 要死一起死!”李肆厲聲喊道。
顧懷瑜脖子已經被掐到淤青, 呼吸受阻,鼻尖至腦門一陣陣混沌, 卻不得不時刻提醒自己, 保持清醒,這裡是香積山,她隻是被歹徒劫持,並不是上輩子!
眼瞧著她麵色越來越紅, 宋時瑾幾乎要掐破自己的掌心, 他努力克製住心潮翻湧, 沉聲道:“都停下來!”
密林中腳步聲頓住, 周遭隻能聽到風吹得樹葉簌簌作響,陽光從交錯的樹冠間灑下斑駁的光線, 顧懷瑜緊了緊藏在袖口的簪子,這是她唯一的機會。
李肆對於銀麵人的投鼠忌器很是意外,他本是打著主意隨意抓個人交差, 壓根沒想到這姑娘會成為自己活命的稻草, 莫非這群人真的有什麼聯係?
“你, 取下麵具!”
有了這個人質在手, 他根本不打算在自己活著離開這裡時放開,甚至,他還想將這個姑娘帶到主子麵前, 將功贖罪。
李肆目光探究地打量著戴麵具的人, 他想知道, 究竟是誰,能有這般通天的本事,能壞了主子的好事!
宋時瑾目光掃過顧懷瑜,暫時沒有動作。
李肆又往前踏了半步,幾乎是貼到了顧懷瑜身上,隨時防備著四周有人趁他不備襲來。
“取下麵具,不然她立馬就會死!”似乎是為了讓人相信他真做的出來,一邊說著他一邊扯住顧懷瑜後腦勺的頭發,迫使她仰起頭,露出已經掐出青紫色的脖子。
溫熱感貼著後背傳來,顧懷瑜渾身已經起了雞皮疙瘩,腦海中那根理智的弦緊繃到幾乎快要斷裂,胃裡不停翻湧,隻能將簪尖刺入手指,靠著鑽心的疼痛,才能忍住不立馬吐出來。
顧懷瑜不想死,在銀麵人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她已經認出了宋時瑾的聲音,見他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拚著腦中最後一絲清明,不著痕跡的將手中的簪子露出一半。
簪尖已經掛上一層薄紅,拇指上的傷口還在滲著鮮血,宋時瑾眸光一閃,心中煎熬,卻見顧懷瑜對著他眨了眨眼。
口中無聲無聲道“引開他的注意!”
對於她還能如此鎮定,幾人都有些意外,林織窈心領神會,一把將劍插到旁邊的樹乾上,對著李肆就哭道:“我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妹妹,我家很有錢,我可以給你很多錢,你放了她好不好!”
李肆頭也不回,林織窈繼續哭:“你要什麼隻管提出來,我們都可以答應你的,隻要你彆傷害她!”
“閉嘴!”被她聒噪的聲音吵的煩了,李肆連眼神都不轉過去,狠聲道。
最終,宋時瑾動了動手指,在他的注目下緩緩抬手。他動作很慢,一手捏著麵具下沿,一手繞到腦後,在解開繩結時飛快地做了個手勢。
然後將麵具往下拉了半分,露出額頭,李肆一瞬不瞬地盯著,注意力全然到了宋時瑾臉上。他聲明太過顯赫,熟悉他那張臉的人很多,堪堪露了一半,李肆就感到了不妙,怎麼惹了這尊煞神。
就是現在!
聞得身後歹人的呼吸驟然加重,顧懷瑜咬了咬舌尖,手腕快速翻轉,帶血的簪尖劃出半個弧度,猛地向後刺過去。利器沒入皮肉,李肆還在愣神之中,整個簪柄已經全數刺進腰間,簪花打開的瞬間,又被生生拔了出來。
徹骨而尖銳的疼痛驟然傳來,李肆身子一歪,下意識將人往懷中一拉想要護住自己。轉瞬的時機,宋時瑾已經扯下林織窈釘在樹上的劍,瞬間移到了他麵前。
沒人看清他是怎麼動的手,劍光繚眼,李肆慘叫一聲,如注的鮮血噴射出來,飆了老遠。
一隻斷掌掉到了枯葉之上,傷口處齊齊整整,手指還在痙攣。
沒了鉗製,顧懷瑜飛快從李肆懷中跑出來,她衣襟前沾著李肆手上的汙血,太過濃烈的血腥味直直衝入腦海,斷裂在地上的雙手,齊齊刺激著她即將崩潰的理智。
時空開始交錯,上輩子的一幕幕與之重疊,她分不清今時往日,斷肢、鮮血鐵鏽、哄臭的男人味道、映在天邊的斜陽,無一不在拉扯著她!
腦中有什麼東西轟然斷掉了,四肢像是被凍結住,憑著本能跑到一旁之後,顧懷瑜扶在路旁的巨石上連聲嘔吐。
這麼一會兒的功夫,李肆已經被砍下雙手,挑斷了足筋,被隨後而來的暗衛製住,對於傷了顧懷瑜的人,宋時瑾下手沒有一絲猶豫。
林織窈趕忙跟了過去,見顧懷瑜麵如土色,唇若金紙,連額上都沁滿了汗,有些擔憂的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
“沒事吧?”
手剛一觸上後背衣料,顧懷瑜就像是被燙到了一般驚叫出聲,猛地轉身往後退了幾步,抵在了巨石上,看向林織窈的那雙眼中清明早已不複存在,僅餘滔天的恨意與驚懼交織!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養在深閨的少女,即便人生能夠重來,再是狠心對敵,留在心中的傷痕依舊是存在,隻是往日她刻意不去看,不去想,替它蓋上了一層虛假的愈合。
如今那層痂被挑開,底下的傷口依舊鮮血淋淋。
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林織窈愣怔在當場,後背處涼意纏繞攀爬過背脊,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就想逃離。
她甚至覺得,眼前的顧懷瑜,是她又不是她,陌生到隻有那張臉是相似的,那種感覺很怪異,卻又強烈到無法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