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瑜緩緩側頭,黑白分明的眼眸沒有半絲惘然,她張了張嘴,有些失神,隔世之感餘威猶在。
片刻後,驀地掀開被子跳下床沿,她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換了身衣服,大小合身布料柔軟且精貴,像是替她量身裁製,可她往日裡並未見過。
“這是?”抬起半隻袖子,顧懷瑜問道。
綠枝微微一怔,想了想道:“您昏迷後,宋大人便派人將奴婢接了過來,晚間喂您吃藥的時候弄臟了衣服,奴婢就替您換了。”
顧懷瑜啞著聲問道:“他呢?”
綠枝麵色一變,隨後勉強地笑了笑:“宋大人……沒事,小姐,您餓了吧,要不奴婢替您備點吃食。”
顧懷瑜心裡一緊,有股不太好的感覺縈繞在心裡,記憶太過混亂,她隻記得她刺了宋時瑾一簪,照當時的位置,她刺的地方,應該是心臟處。
來不及多想,她便奪門而出,隨手拉住一個粗使的丫鬟,道:“帶我去找宋時瑾!”
小丫鬟被嚇了一跳,院中被下了封口令,但當時宋時瑾抱著這位嬌客回來時緊張的模樣,院中眾人皆是有目共睹,當下便丟掉手中的活計。
“是。”
諾大的府中除了蟲鳴鳥叫,沒有半點聲音,慘白的月光下顧懷瑜紅唇緊抿,緊跟著小丫鬟的步伐,綠枝遠遠地掉在後頭,亦步亦趨。
“小姐,這裡便是宋大人的院子。”小丫鬟腳步停在了門口,府內規矩森嚴,宋時瑾的房間屬於禁地,隨意不許人出入,連打掃院子的人都是專門訓練過的。
到了門口,顧懷瑜卻有些躊躇了,整個院子隻有房間內亮著燈,林木叢叢籠罩在月色之中,蒼涼清寂,她嗅到了幾分蕭瑟之意。
瞿軼與莫纓守在房門口,見她過來,對視一眼之後,向著顧懷瑜拱手道:“見過顧小姐。”
對於她的醒來,竟是絲毫不意外。
深深吸了一口氣,顧懷瑜才抬步跨進院內,對著二人頷首致禮後,有些緊張地問道:“宋大人呢?”
瞿軼抽了抽鼻子,將袖口攥進手心擦了擦眼角,沉聲道:“在裡頭呢。”
見他那般模樣,顧懷瑜心道不好:“他是不是受傷了。”
瞿軼點頭,死死咬著牙關,連下巴上的肌肉都在顫抖:“是……您……唉,您進去看看吧。”
能讓一個大男子哭成這般模樣,想來宋時瑾的情況應是不大好,顧懷瑜心下一急,疾步踏上了台階,尚未來得及看清莫纓即將繃不住的古怪表情。
雅致的房間內,宋時瑾手中捏了塊乾淨的布巾,正單手繞過肩膀往傷口上纏繞,房門猛地被推開,他不悅地蹙眉,在看清來人後,麵色一變,眸中驚喜萬分,一把將半褪下的衣衫拉起。
“你醒了?”
他唇色有些蒼白,衣襟未來得及扣緊,露出半拉胸膛和精致的鎖骨,因為常年習武之過,身上沒有半絲多餘的肉,勁瘦的身軀暗藏著力量。
顧懷瑜不自在的側過頭,眼睛飛快眨了幾下,薄暈沿著脖頸攀上臉頰,蔓延至耳根。
“對不起。”她道。這一瞬間也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被門口那兩人給騙了。
宋時瑾看著她的背影,眸光閃了閃:“隻要你沒事便好。”
“等你忙完了,我再來看你。”飛快地丟下一句話,顧懷瑜轉身就要走。
這種情況,也太尷尬了!
剛一抬腳,便聽身後一聲悶哼,顧懷瑜下意識回頭,便見宋時瑾身子輕晃了兩下,單手撐著桌麵,臉上帶著痛苦的表情,牙關緊咬連額上都沁出了汗珠。
“你沒事吧?”她有些擔憂。
好半晌,宋時瑾才抬眼,虛弱道:“沒事,一點小傷,就是處理的晚了,有些疼。”
最為罪魁禍首的顧懷瑜,想要逃離這裡,又有些不忍,傷是自己造成的,耽擱了治療也是自己造成的,昏迷中他說的那些話,自己全都能聽見,也正是這股安撫人心的力量,撕開了迷境似的畫麵,帶著她從黑暗中掙脫。
“你一個人能行嗎?”顧懷瑜指了指他肩上的傷口,方才進門時他打著赤膊,該看的不該看的自己都看了個全乎。
宋時瑾點了點頭:“可以的。”言罷,似乎是為了要證明自己,再次拿過桌上的布條往肩頭上比劃,隻是抬手間,難免扯到傷處,他臉上的疼不似作假。
顧懷瑜咬了咬牙,轉身:“我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