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枝正了正神色,剛欲開口,就見林修言表情複雜地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抬腳大步地走了過去。
房門猛地被推開,宋時瑾動作極快,一手將顧懷瑜扣在懷裡,腳步一錯帶著她轉過了身,略微惱怒地回頭看向門外。
見此情景,林修言僵硬了半晌,臉更加鐵青,沉聲道:“懷瑜,時辰不早了,該走了。”
顧懷瑜埋首在宋時瑾懷中,聽著耳畔沉穩的心跳,心虛到不敢抬頭。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這般衣衫不整擁在一起,被自己哥哥撞了個正著,尷尬到無以加複。
宋時瑾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依舊看著林修言:“你先出去。”
林修言眉梢微挑,反而往前踏了兩步,坐到了椅子上,手指在桌上敲出篤篤的聲音:“能放開我妹妹了嗎?”抬了抬下巴,他視線落到宋時瑾扣著顧懷瑜腦袋的手上。
手一鬆,顧懷瑜猛地退後兩步,低頭看著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強裝鎮定道:“我隻是來替宋大人上藥。”
林修言嘖了一聲,道:“既然你已經無礙,留在彆人府中總歸是不妥,走吧,我帶你回去。”
顧懷瑜鬆了口氣:“哦。”
林修言起身:“那麼,我們便告辭了。”
宋時瑾一邊套衣服一邊道:“她才剛醒,以防萬一還是留在府中觀察一晚。”
“不用。”林修言扯唇道:“我府上有大夫。”說罷便拉著顧懷瑜出了門。
一路上顧懷瑜都沒有說話,低垂著腦袋亦步亦趨跟在林修言身後,路旁的石燈籠放著橘色的光,不時有飛蛾撲閃著翅膀圍著打轉。
林修言腳步逐漸放慢,然後頓住,一直神遊天外的顧懷瑜尚未察覺,兜頭便撞了上去。
“.……”
林修言垂眸看著她,深深吸了口氣,抬手揉了揉額角,夜黑得深沉,如同他的臉色,一個二個的簡直不讓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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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剛破曉,浮香院內一聲淒厲的慘叫便驚醒了毗鄰而居的張儀琳。
“出去看看,發生何事了?”聲音隔著帳子傳出來,帶著被吵醒的怒意。
巧慧道了聲是,屏氣退出了門外,不消片刻又推門而入,快速走到拔步床前,壓低了聲音道:“浮香院那邊鬨起來了,說是大小姐清醒後瞧見了自己被燒傷的模樣……這會正發脾氣呢。”
林湘滿頭秀發被燒個精光,連頭皮都卷了起來,臉上身上血肉模糊,隻看一眼都讓人頭皮發麻,是該好好瘋一瘋的。
如此一想,張儀琳撩了撩垂落到一旁的長發,唇角扯出一抹笑意,緩緩道:“妹妹燒傷那麼久,我還沒去探望過呢,巧慧,扶我起身。”
細細妝扮妥當,已是一個時辰之後,她穿了身霧白對襟輕羅裙,上頭茶白絲線做繡,袖口裙擺處綻著朵朵曇花,金絲作蕊,端的是玉態嬌顏,婀娜惹人憐。
正了正發間簪著的步搖,眼波流轉間顧盼神飛,張儀琳對鏡自照,對這樣的效果很是滿意。
“去將我珍藏的那套玉顏膏帶上,咱們去浮香院。”
今早,林湘是被痛醒的,燒傷已經三日過去了,每一次換藥,對她而言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侮辱。
任憑她再如何破口大罵,倚翠依舊麵不改色,狠心地撕扯著粘連在傷口上的紗布,而院中的那些個小丫鬟也不聽命令,將屋內凡是可以照出人影的東西收走。
頭皮一陣陣的跳動,她知道自己頭發沒了,臉上的疼也在提醒自己,情況應當是不大好。所以,今早一起,她便粗嘎著嗓音道:“拿水來,我要洗臉。”
小丫鬟低著腦袋,根本不敢看她那般惡鬼似的臉,隻低聲說:“大夫說了,小姐身上的傷不能沾水。”
林湘卻是一手抄起擱在矮幾上的藥碗,向著丫鬟就砸了過去:“我叫你取水來!”
小丫鬟不敢躲,頭上被砸碎的瓷片生生豁了條口子,溫熱的血沿著額角流進眼眶,眸中鮮紅一片。
委屈的擦了擦血跡,索性也不再管其他,從外頭端來一盆水,擱到了架子上。
“端過來!”林湘怒罵:“聽不懂人話嗎,廢物!”
小丫鬟還是不動,反而默默退到了門邊,低聲啜泣著。林湘怒火上頭,哪顧得上周身的疼痛,踉蹌幾步,痛得扶到了架子上,喘著粗氣往盆裡一瞧……
因為她動作太大,鬆垮垮束著的紗布已經在下床時散開,露出惡心的傷口。
上唇因為燒傷過重,隱隱有些翻卷,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泛著褐色,沾了藥粉之後,變得腐綠,令人作嘔。
不,這絕對不是我的臉!慘叫一聲過後,她揚手便打翻了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