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沒應聲,林湘一把將藥包砸了過去,怒道:“你是聾了嗎,我叫你滾過來!”
迎春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上前,“小姐。”
林湘張嘴打了個哈欠,翻卷起來的唇又被撕扯出一條口子,鮮血流入口中,她眼中閃過一抹癲狂:“重新去取些麻沸散來!”
迎春隻覺得背脊有些涼,根本不敢抬眼看她,吞吞吐吐道:“孫老先生隻開了那麼多,小姐,您已經將它……用完了。”
林湘鼻梁周圍的皮膚聳動兩下,鼻翼張闔,瞳孔緊縮,顯然是這癮又上來了。
迎春話音將落,她便瞬間從床上彈起,赤著腳跳下床,扯著迎春的頭發就接連扇了好幾個耳光:“你這個死丫頭!你是不是想害死我!藥是不是你給我偷了。”
頭皮被攥得生疼,迎春也不敢躲,隻能硬生生受著啪啪打在臉上的巴掌,哭訴道:“小姐饒命,奴婢沒有,奴婢說的是實話!”
房內的動靜傳了出去,院中下人皆是一抖,放下手中的活計離房門遠了些。
孫明德到了院子門口,就聽見裡頭傳來林湘的辱罵和小丫鬟淒慘的尖叫,隔著衣服捂了捂懷中的東西,快步走進了屋子裡。
林湘正扯著迎春的頭發,將人的腦袋往牆上撞,回頭一見孫明德,跟瘋了似的丟開迎春跑到他麵前,哀求道:“孫神醫,我求求你,再給我開些麻沸散吧,求你了!”
孫明德卻是站著沒動,捋了捋雪白的胡子,沉聲道:“麻沸散若用之過多,有損身體康健,小姐還是少用些為好。”
林湘抽了抽鼻子,哆嗦著道:“我不怕,我現在全身很疼,骨頭縫裡都是疼的,我受不了了,孫神醫,您發發慈悲,救救我。”
孫明德不著痕跡笑了笑,眼中精光忽閃,壓低了聲音道:“麻沸散藥效低且傷身,長期使用功效會越來越弱,老夫不建議小姐多用。我這裡還有一味藥,比之麻沸散效果要好不少!”說罷,便看了一眼迎春。
林湘眼神忽然間一亮,瞟了一眼迎春,頓時怒火中燒:“滾出去!”
迎春如蒙大赦,連頭發都來不及整理,提著裙擺便飛快地跑了出去,生怕林湘再開口叫住她。
待人一走,林湘才咽了咽口水,抽著鼻子道:“神醫,是什麼好東西!快,拿出來我瞧瞧。”說著話的同時,她渾濁了好些時日的眸中都帶著光。
孫明德回頭看了一眼門口,見四下無人,伸手將懷中那個瓷瓶取出:“此物名叫赤隱散,能使人忘卻世間一切煩惱,止痛效果比麻沸散更甚,且還不像麻沸散那般毀身子!”
林湘一手捏著瓷瓶,一手扒開瓶口上的塞子,將瓶口湊到鼻下,輕輕嗅了一口,顯然是興奮不已,忙問道:“這東西怎麼用?”
孫明德又掏了一個瓷瓶出來,抖落指甲蓋大小的一點粉末在掌心,湊到鼻孔處猛烈一吸,不消片刻,便坐到地上,飄然舒服的不知今夕何夕
林湘豔羨地看了孫明德一眼,退坐到床榻上,依法炮製,孫明德果然沒有騙她!
這東西聞著刺鼻,進入鼻腔之後倒是沒什麼異樣的感覺,而且飄然欲仙之感來的比麻沸散快且猛烈,兩三個呼吸的時間不到,林湘腦中已經全然隻有愉悅,連身上的痛都在頃刻間消失不見。
好半晌之後,林湘才帶著無儘的回味睜眼,而孫明德因長久使用藥效倒是不如她那般猛烈,早已在她之前清醒過來。
“孫神醫,這果然是個好東西!”林湘如同寶貝似得雙手捧著那個瓶子道。
孫明德卻歎了口氣:“東西好是好,隻是……”
“隻是什麼?”林湘問道。
她可不想剛得了這個寶貝又還給孫明德,趕忙將瓷瓶揣進懷裡,才道:“你既給了我,那這東西便是我的!”
孫明德笑了笑:“這是自然,送出去的東西斷然沒有收回的道理。隻是此物雖好,但價格太高,老夫素來隱於山林,這手中……”頓了頓,他搓了搓指尖,道:“……自然就有些捉襟見肘。”
自從沾上這玩意兒之後,孫明德已經將這些年積累下來的銀子敗了個精光,眼瞧著就要斷了藥,正是焦愁苦悶之際,就被林修睿派人找上了門。
原本孫明德本不欲應承下此事,但林修睿的人許了他大筆銀子與好處,孫明德經不住誘惑,索性也就答應了。如此一來,又有了銀子可供他揮霍一段時日,隻是銀子再多總有花完的一天,他得想法子謀個長久的銀錢來源。
那日發現林湘對麻沸散上癮之後,孫明德就打定了主意,狀似無意的從下人口中打探過了,如今這個王府是林修睿說了算,而眼前這個毀了容的小姐,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愛著的人。如果能借林湘的手,將林修睿也拉進來,豈不是今後再也不用愁了!
果不其然,他話一說完,林湘便嗤笑了一聲:“隻要你能替我買來,銀子不成問題。”
見目標已經達到一半,孫明德滿意的笑了笑,也不枉自己忍痛割愛送了她一瓶。
棠梨院中,顧懷瑜聽得綠枝回來細細稟告,沉思了半晌。
對於林湘經不住誘惑沉迷上赤隱散絲毫不意外,因著容貌上的瑕疵,林湘本就非常自卑,常以金錢權勢麻痹自己,但骨子裡對容貌的執念是掩蓋不了的,一朝容貌被毀且再無複原的可能,將心思寄托到藥物上,以期麻痹自己,於她而言也算是正常。
立於一旁的紅玉壓低聲音道:“用不用將此事也一同告知大少爺?”
顧懷瑜卻抬了抬手,唇角染上一絲冷笑:“再待兩日。”或許不用自己動手,林湘便會自取滅亡!
古往今來凡是對藥物上癮之人,哪一個會有好下場!
時光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
林修睿身上的上本就隻是皮外傷,將養了幾日也就結了痂,他本以為傷好之後,能再將高天行手中事接過來,奈何二皇子根本不給他表現的機會。
林修睿上門多次,都被衛崢借口讓他養傷之名打發了回來。
他這一生過得太過順風順水,從未受過任何挫折,就連當初甄選皇子侍讀一事,也是二皇子一早便找上自己商量好的。
如今卻被一堆意外擾得焦頭爛額,苦不堪言。一路疾步回了自己的院子,林修睿頹然地靠在了軟榻之上,想到衛崢對自己的態度,心中一陣悚然。
“表哥!”嬌滴滴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林修睿絕望了閉了閉眼,更加覺得諸事不順,也不知是犯了哪路太歲。
他沒有搭腔,張儀琳還是自顧自推門而入,將手中那個紫檀木食盒擱到桌子上,柔聲道:“表哥,我見你這幾日常常思緒不寧精神不振的,專門為你燉了天麻鴿子湯,可補補腦子。”
一邊說著張儀琳一邊從食盒內江湯盅取出,不料,林修睿神不守舍正欲伸手去端桌案上的茶盞,張儀琳想要收回手時已經來不及,他的手重重撞上湯盅,滾燙的熱水瞬間就澆到了林修睿身上。
湯剛從爐子上取下來,熱度驚人!
林修睿慘叫一聲,騰地從榻上站起來,怒吼道:“滾出去!”
張儀琳隻當是沒聽到,兀自掏出一張帕子,在他的衣袍下擺處擦了擦。
“我叫你滾出去!”心煩氣躁,偏還要對著一個沒皮沒臉的煩人精,林修睿耐心告罄。
張儀琳攥緊了手中的帕子,依舊笑道:“我就不滾。”
林修睿咬了咬牙,死死看了張儀琳半晌,恨不得當場抽死她,舉起手揚了揚,終究還是氣急敗壞地放下了。
“行,你喜歡待便待!”說罷,便拂袖而去。
張儀琳目視著他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逐漸沉了下來。林湘都那副鬼樣子了,你還是忘不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