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的光線有些暗,宋時瑾坐在暗影裡,含著笑看眉眼間帶著揶揄的顧懷瑜,笑意越發溫柔。
她麵對著透光的窗楹,眉眼籠罩在一片朦朧光影裡,宋時瑾能清晰地分辨出她臉上的每一分表情,隻覺得,不論何種樣子,她做起來,總是那般好看。
房內獨屬於女子的沁香縈繞,宋時瑾耳朵裡能聽到自己一開始沉穩的心跳,從平穩逐漸加快,至到似要跳出心口,她每一次眨眼,長翹的睫毛都似一片羽毛微顫,輕輕撓過自己心底。
“我……”
剛說了一個字,就見顧懷瑜眸光一閃,似想起了什麼向著他說了句“等等”,就忽然轉身,向著裡間走去。
宋時瑾有些被打斷的懊惱,他等了她兩輩子,尋了她兩輩子,才算是失而複得,這段煎熬的時間實在是太過冗長,長到他已經習慣,連午夜夢回間都還在尋找。
他不想再耽擱下去了,他想要正大光明陪伴在她身側,以一個正當的身份,護她周全,想要向著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冰冷的禦史府,終究還是缺少了一點家的感覺。
隔著窗楹透過來的陽光,似霧般朦朧,望著施施然走來的顧懷瑜,宋時瑾想要再度開口。
卻見她在自己麵前停下腳步,然後抬手,從指間墜下一枚精巧的纓絡:“說好的,送給你的見麵禮物。”
“真好。”宋時瑾不說謝,他執拗地覺得,謝之一字,太過疏離,他不喜歡。
“不是說想要出去逛逛嗎?”將纓絡遞到宋時瑾手中,顧懷瑜笑道:“今日時間還有很多,你先去等……”
話音未落,就見宋時瑾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突然將手往上一抬,張開五指,握住她還未來得及收回的手,拉著她就往窗楹處大步走去。
“你乾什麼?”顧懷瑜問道。
這般動作幼年時二人經常做,她也沒發現不妥,隻是驚詫於自己厭惡所有男子的接觸,唯獨對宋時瑾沒有這種感覺。
擁抱過後的那日,她以為自己心結已解,甚至詭異的想找人試試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不用親密接觸,隻要能離自己三步以內便成。
無一例外,通通失敗!
宋時瑾手上的溫度,要稍高於她,顧懷瑜垂眸看著交握在一起的手,她是真的對他沒有惡感。
“抓緊我。”停在窗楹下,宋時瑾低聲道,聲音裡全然是無法掩蓋的愉悅。
顧懷瑜還沒反應過來,就覺腰間一緊,眼下的景物正在迅速向後退去。
上一次這麼飛,還是在看到刀疤臉的時候,那時因為緊張倒不覺得多怕,這會整個人陡然間被拔高,顧懷瑜緊閉雙唇忍住口中驚叫,趕忙閉上眼。
腳不落地的墜空感,仍舊讓她心有餘悸,隻能心一橫,伸手抓緊了宋時瑾腰間的衣服。
借著茂密的樹影隱蔽了身形,宋時瑾帶著她幾個起落間已經躍過牆頭,落到了後門轉角的牆根下。
“走吧。”不舍的鬆開她,宋時瑾笑著道。“能再給我一顆鬆子糖嗎?”
顧懷瑜隻覺他眼神有些奇怪,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隻得暗垂下眼,避開。
宋時瑾眼眸蕩出溫柔的光,看著她烏黑的發頂,到現在顧懷瑜還不懂自己對她已非兒時友情,那般簡單。
故地重遊不過是幌子,宋時瑾隻是想要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衛崢拗不過衛清妍,一路被她拉著出了二皇子府門。
一聽下午要去宋府,衛清妍立刻驚覺自己今日扮相太醜,想要重新去買些胭脂水粉,華服首飾,再好梳妝打扮,定要迷得宋時瑾三魂出去兩竅!
行至長安街時,衛清妍卻忽然頓住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衛崢往前走了兩步,才發覺身後無人跟上,遂一回頭,便見衛清妍陰沉著臉,看著旁邊一條小巷子出神。
“在看什麼?”衛崢有些好奇的問,難得見衛清妍當眾擺出這般表情。
衛清妍卻是不答,半晌之後,拔腿向著那條小巷子跑去。
青石鋪就的巷子很寬敞,過一輛馬車也綽綽有餘,前頭不遠處,那對並肩而行的男女卻走得很近,女子身高堪堪隻到男子耳根處,兩人正在說著什麼,能時不時看到男子偏過頭看她。
衛清妍就在站不遠處,死死地看著前方,化的粗黑的濃眉下,一雙翦水秋瞳水波不在,隻餘熊熊妒火在蒸騰。
隻需要一眼,衛清妍就能認出,那男子便是宋時瑾,那女子倒是不知道哪家的。
宋時瑾側過頭看那女子時的眼,是衛清妍從未見過的繾綣,臉上那般溫柔的笑意,他也幾乎從未對人展現。
一旁的女子,腰肢婀娜不盈一握,黑發如瀑般披散在背後,觀其衣著竟是不菲,看來又是哪戶世家貴女,隻是偶爾露出的側顏,瞧著極其陌生。
畫麵意外的賞心悅目,卻刺得衛清妍雙目通紅。她不甘心,她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因為,那些得不到的,已經被她親手毀掉了。
初見宋時瑾起,自己的一顆心便不再屬於自己,於人群中他成了最為耀眼的存在,不論有多少人,衛清妍總能在第一時間找到他。
如今,她卻特彆恨自己眼尖,為什麼要讓她瞧著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