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就扔開箭矢,伸出拇指用力掐了掐她的人中。
顧懷瑜到底沒真受傷,稍一刺激穴位之後,便醒了過來,孫神醫和宋時瑾忙將她攙扶著起身,還未站穩,從她腰間的衣擺處就掉落出碎成了兩半的玉扣。
皇帝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玉之上,重重吸了兩口氣,再一看宋時瑾嚇得幾乎蒼白的臉,瞬間明白過來幾分。
顧懷瑜心中一悸,趕忙蹲下將碎掉的玉撿起,又扯出那根紅繩看了一眼,原本鏈接著的同心玉恰巧從中間一分為二,隻剩下繩結處孤零零的烏金扣。
就是這個東西,替自己擋了一箭!
顧懷瑜握著碎玉卻笑了笑,以往糾結了許久的東西,在誤以為自己中箭的當下,竟全都化成了濃濃的後悔。
她重來一輩子是為了什麼,除開報仇,隻怕是還有一點,叫不留遺憾!
釋然地回過頭對著宋時瑾笑了笑,她道:“謝謝。”
宋時瑾心中一震,同樣是笑,可是這次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一旁的高正遠眼珠都快要瞪出了眼眶,深陷進去的眼眶似乎有些紅,他顫抖著聲音問:“顧小姐,你這東西,哪來的?”
顧懷瑜難得生出些許羞澀,正要開口,二皇子握著滴血的長劍而來,打斷了眾人:“父皇,刺客已經抓獲,符將軍已經將人羈押。”
皇帝揮了揮手,蹙眉道:“即刻押送回京,我要親自審問。”
二皇子躬身抱拳,“是。”等的就是皇上的這句話。
心中正是得意之時,卻見龍鱗衛抓著已經折斷雙手的符敬之到了跟前。
衛崢幾乎僵立在了當場,全身血液凍結,第一反應便是符敬之被人發現了,自己完了。
“皇上,放箭的刺客已經抓到,是禁軍統領符敬之。”玄衣龍鱗衛道。
衛崢心跳猛地快了幾分,而後飛快的鎮定下來,不可思議道:“符敬之!你做什麼!”
皇帝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道:“帶下去,同這批刺客一起,由龍鱗衛親自押送,打入死牢。既與符敬之有關,那麼符將軍也少不得要配合著調查了,與護衛隊一道回京等候吧。”
衛崢麵色沒有絲毫變化:“是,兒臣即刻去辦。”
狩獵的最後一日出了這等意外,晚間的宴會便取消了,在侍衛清理乾淨現場,命人統計了傷亡人數之後,皇帝便下令,即刻啟程回京。
此事傷亡的大多是宮女與丫鬟,其他夫人貴女們最多隻是扭傷擦傷而已,除了符嘉,她被符敬之放箭貫穿了肩膀,這會小命保不保得住還另說,隻能跟著符瀾一同先行回了京。
顧懷瑜坐在帳中,等著紅玉與綠枝收拾行李,手裡還捏著碎掉的玉扣,惋惜地不得了,如此珍貴的東西,就這樣碎了。
臨行之前,皇帝卻又忽然將眾人召集起來,隻是這次,守衛在周圍的禁衛軍多了很多。
他先是痛斥了一番刺客之後,話鋒一轉,竟是看著下麵道:“榮昌王府三小姐何在?”
在老夫人吃驚的目光下,顧懷瑜緩步上前,向著高坐上的皇帝拜了下去:“臣女顧懷瑜叩見皇上。”
皇帝笑了笑,看著顧懷瑜的目光有些奇怪,語氣有些親切:“快平身吧,你救駕有功,可想要什麼賞賜?”
顧懷瑜款款一笑,聲音真摯:“臣女不過微末之舉,不敢邀功。”
“如此謙虛,甚得朕心啊!”皇帝點了點頭,笑道。
眾人聞言皆是一震,搞不清楚皇上此舉究竟是何意,包括顧懷瑜,心中也是一悸。甚至有好些個貴婦在想,皇帝是不是要將顧懷瑜收入後宮了。
哪知,皇帝卻道:“既有功,便應賞,朕哪能白白讓你受了如此驚嚇。朕記得你兒時身子不大好,便賜你個安平郡主,如何。”
德妃端坐在一旁,斜眼看了一眼已經將唇色咬得發白的衛清妍,忽然笑道:“皇上此舉,怕是有些不妥。”
皇帝“哦”了一聲,也不生氣,隻是問道:“如何不妥?”
德妃笑看著顧懷瑜:“這孩子實在是讓人喜歡,可是皇上忘了,榮昌王府已經有了一位郡主,若您在賜封一個……”頓了頓,她才道:“不若賞賜一點金銀首飾,女兒家最是喜愛這些。”
“愛妃所言甚是。”皇帝點了點頭,就在德妃以為他要答應之時,轉而道:“既如此,便賜封個縣主罷!朕倒是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聽說你還尚未婚配。”
顧懷瑜碼不準皇上到底是在打什麼主意,隻是恭敬地站在一旁聽著。
“說起這個,臣妾倒是有個事情要說。”德妃柔聲道:“臣妾一見這丫頭就覺得與她有緣,謙遜有禮,人也生的漂亮,心中喜愛的很,還想求皇上將她許……”
皇帝揮了揮手,打斷德妃的話,也不問她究竟要說什麼,看著站在人群前的宋時瑾笑道:“正巧,宋大人早已過了婚配之齡,於親事上還沒個著落,朕今日也想當一回月老,替他找個可心的人,先行訂下,隻待顧小姐及笄之後,朕再親自替你們主婚。”
圍場的天應景的霹下一道驚雷,似砸在了眾人的腦中,驚得耳朵嗡嗡作響,好半天回不了神。皇帝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德妃聞言卻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中了皇上的計。
若不是她去阻止顧懷瑜賜封郡主,皇帝也不可能順勢提出,要將顧懷瑜賜婚與宋時瑾。有些事,可一不可二,方才她已經阻止了一次,若此時再開口,隻怕會惹了皇上厭煩。
老夫人不著痕跡扯了扯嘴角,宋大人好啊,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了!德妃日後若是想要做什麼,且得掂量掂量了。
衛清妍卻是狠狠的握緊了雙拳,她沒有想到,自己此舉非但沒有將顧懷瑜殺死,折進去一個符敬之不說,反而還弄巧成拙,讓顧懷瑜立了功,甚至,父皇竟然偏心到不顧她的心意,將顧懷瑜賜給宋時瑾。
可是憑什麼,是她先喜歡宋時瑾的,憑什麼顧懷瑜能夠後來居上,到底誰才是父皇的女兒!
圍場內靜默無聲,誰也沒有說話,皇帝打量了顧懷瑜一眼,她微微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忽然紅起來的耳垂,還是讓皇帝對他這個英明的決定感到高興。
“父皇常說,強扭的瓜不甜,您這般問也不問便替顧小姐賜婚,怎知是不是強扭的瓜呢?還有宋大人,向來不沾女色,您又怎知他想不想娶顧小姐呢?”衛清妍掐著掌心,努力壓製著妒火,才沒有說出更加過分的話來。
皇帝不悅地看了衛清妍一眼,長久的身居高位,對於反對自己的聲音,他自然是不喜的,但衛清妍到底是他的女兒,此話他又確實對衛清妍講過,隻能看向顧懷瑜,問道:“是朕疏忽了,丫頭,你可願意?”
一直未說話的宋時瑾心裡一緊,已經猜到了顧懷瑜約莫會拒絕。他雖也希望顧懷瑜能嫁與她,但逼迫她的事,終究是不願意做的,當下便打好了主意,若是顧懷瑜拒絕,自己便幫她一把。
高正遠垂首站在最前,一會看看顧懷瑜,一會看看宋時瑾,然後再瞧瞧林嬤嬤,心中百般猜測,抓心撓肝的想要問清楚。
衛清妍幾乎是忘記了呼吸,連眼珠都有些泛紅,死死看著顧懷瑜,看那架勢,似乎就要在她答應之時,撲上去吃了她。
德妃不著痕跡朝靜秋姑姑使了個眼色,她便悄悄站到了衛清妍身後,唯恐她做出什麼傻事。
顧懷瑜捏了捏尚還掛在自己心口的那塊殘破的烏金,釋然之後,心情已經全然不同,有些東西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結果是好是壞,大不了再一次退回孤家寡人而已。
“臣女,願意。”
宋時瑾麵上的笑忽然就蕩開了,皇帝一瞧,這態度還有什麼好問的,朗聲大笑之後,才命人啟程回了京。
衛清妍想要開口說什麼,卻被靜秋姑姑捂著嘴拖住了。
這一路上宋時瑾麵上的笑意就沒有淡下來過,眾人心裡也逐漸明白過來,這指婚的聖旨來的這般莫名其妙,看著樣子倒有些像他親自去求來的。
高正遠坐在馬車內,看著宋時瑾的背影,漸漸出神。
回了榮昌王府之後,顧懷瑜不過剛收拾好行李,賜封安平縣主的聖旨與賜婚的聖旨便下來了,來宣旨的人,竟是皇帝身邊的李公公。
這可是驚呆了滿京城的權貴,這李公公是何人,天子少年之時便伴其左右的掌事太監,由他親自跑這趟,皇帝對這個新晉縣主的重視,可見一斑。這個顧小姐日後,隻怕是個不得了的啊。
消息傳到了浮香院內,林湘氣的麵孔又扭曲了兩分,她早就知道顧懷瑜是個不安分的,不過是去了一趟圍場,便勾引了宋時瑾,甚至還騙了一個縣主的名號回來!
這個人果然生來就是和自己搶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