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瑾的臉籠罩在床帳遮擋了半截的陰影裡, 看不太清晰。
都道是外侄肖舅, 他長得既不怎麼像高雅,也不像皇帝, 這麼半遮著臉, 倒是與多年前真正的高黎有幾分相似,連帶著也有那麼半分像孫神醫,這讓高正遠有些愣神。
好半晌,高正遠才道:“你現在傷著,不方便露麵, 若有用得上祖......我這個糟老頭子的地方, 隻管說。”
......
雨勢半點未見小下去的趨勢,街上的積水流動不及,已經快要漫上各府門前的第一節台階。路上半個行人都沒有的時候, 有人踏過滿地的水,敲開了柳府的大門。
天色從下午一直黑到了傍晚,雨還在下著, 長樂宮內早早的點起了燈, 宮女正服侍著淑妃用膳,剛布了一筷子銀牙雞絲,便聽到外頭傳來婢女的聲音:“貴妃娘娘, 您怎麼來了?我家主子正……”
“讓開。”隔著門板傳來的是, 柳貴妃身邊那個春鳶趾高氣昂的聲音。
淑妃不悅的擱下筷子, 還未說話, 便見一行人已經進了門。
一如往昔, 柳貴妃穿著妖嬈的紅裙,整個人媚得不成樣子,隻是上揚的鳳眸沒了眼波流轉,目光冰冷,帶著幾分怒氣,身後是幾個粗壯的老嬤嬤,押著一個發髻散亂,低垂著腦袋的丫鬟,看樣子已經暈死過去。
淑妃蹙了蹙眉,平日裡二人雖不親厚,但這般劍拔弩張的樣子,是從未有過的,略一思忖,她淡聲道:“妹妹這般怒氣衝衝來我長樂宮,是何意?”
柳貴妃睨了她一眼,轉而坐到了旁邊的榻上:“把人帶給淑妃娘娘瞧瞧。”
那幾個嬤嬤粗聲應是,立馬拖著人,行至淑妃麵前,然後嘭一聲,將丫鬟用力丟到了地上,露出正臉。
淑妃麵色忽然變了,黑的比窗外的天還要濃上幾分。
因為,這丫鬟是她宮裡的!
“怎麼回事?”淑妃問。
柳貴妃看了一眼殿內驚恐不一的丫鬟,淑妃立時道:“把東西撤下去,都在門口候著。”
待丫鬟們掩上殿門之後,淑妃才看著看著柳貴妃道:“你什麼意思?”
柳貴妃嗤笑一聲:“我什麼意思姐姐不明白嗎?”
淑妃整個人一噎,笑道:“抓我丫鬟的是妹妹,冒雨闖進我殿裡的也是妹妹,我這心裡著實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這丫頭趁著大雨,往我小廚房內投了些東西,被春鳶抓到之後,還沒審便說是你派她去的。”柳貴妃緩緩開口。
淑妃心裡咯噔了一下,忙道:“我與妹妹往日裡並無仇怨,怎麼可能做出此事?再說,若是我吩咐的,這丫頭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將我供出來。”
“是啊。”柳貴妃笑道:“所以我帶著人來了你這裡。”
“你相信我?”淑妃有些不可思議。
柳貴妃撥弄了一下憑幾上放著的插花,意味不明道:“不然我來乾什麼?將丫鬟直接帶到皇上麵前,豈不省事。”
淑妃有些鬨不明白了,神色緊繃著道:“妹妹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姐姐先看看這個。”說著,她從袖中取出一張疊好的紙,推到淑妃麵前。
淑妃展開一看,上麵赫然是幾個刺客的供詞,言辭中具稱,是三皇子派他們去刺殺皇上的。
“胡說八道!”淑妃目呲欲裂,這些刺客被打入死牢之後,審問多日也不張口,原來是在這裡等著。
“這消息你從哪裡得來的?”
柳貴妃不緊不慢地說:“你彆管我從何得來的,總之你信是不信,不出兩日,不止三皇子,連你,也沒有好果子吃。”
淑妃舉著供詞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因為柳貴妃說的是事實:“事情是你做的?”她不禁問道,也隻有如此,她才能知道的這麼清楚。
柳貴妃冷笑一聲,作勢起身:“你是真傻還是假笨?得,今日算我白來,原來還以為姐姐是個聰明的,如今嘛……春鳶,咱們走吧。”
“妹妹留步。”淑妃一下攔在柳貴妃麵前:“是姐姐糊塗了,若是妹妹做的,現在也不會來我這了。”
多年相處,柳貴妃對她的性子也算是了解,淑妃這人,不算聰明人,若不是生了三皇子,也斷不可能坐上妃位。三皇子這腦子也與之像了十成,皆是有些愚鈍,彆人刀都放到了脖子上,也沒有絲毫警覺。
若不是連著欠了宋時瑾兩個天大的人情,加之這件事對自己也有好處,這趟渾水,她可不打算來蹚。
淑妃還在說:“這丫頭真不是我安排的,我知道了,這是栽贓嫁禍。幕後之人先是指使了這丫鬟對你下毒,你若是中毒,這丫鬟就是證據,若是人贓並獲,你更加會因此恨上我,將這件事告訴皇上,這時候,再栽贓炎兒,等著我二人的就是淩遲!”
柳貴妃笑了笑,看著淑妃這般自行解釋著,倒是免了她再費口舌。於是她對著淑妃點了點頭:“所以,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