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6’為生,‘1’為死(2 / 2)

大約是第三天。

“鄭相公,找不到你的娘子!她不會是遇見什麼壞人了吧?”一個穿著古代捕快衣服的男人皺眉問道。

被稱作鄭相公的男人急聲道:“再找找,不會的,我娘子……”

“可是真的找不到,鄭相公你現在剛剛中舉,府衙老爺有意抬舉你,可是小姐定然是不會做小的……”那衙役將鄭相公拉到一旁,接著道:“不若乘這個機會娶府衙老爺的千金做正妻。”

“你、你說什麼呢!有辱斯文!”鄭相公一甩手,將那府衙甩開,義正言辭地說道。

鄭相公找了整整一天,依舊沒有找到自己的娘子,他拖著疲憊身體告彆自己的親朋好友,他將院子的門關上,外麵傳來朋友親人小聲的討論聲。

“哼,也就是鄭相公還願意找那女人,那女人長得楚楚可憐,勾人得很,恐怕不是走丟了,是和那個野男人跑了吧?”

“可不是,那鄭柳氏長得太漂亮,一看就養不家。”

“我聽說鄭相公被府衙老爺千金看上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上次聽幾個朋友說過這事兒,府衙千金還鬨著非鄭相公不嫁呢!隻是這之前鄭相公家中已有鄭柳氏,鄭相公為人正直,不願意拋棄糟糠之妻,拒絕了。我看現在有轉機了。”

幾人一邊走一邊小聲議論,鄭相公聽了片刻直到聽不見議論聲,這才回到家裡,他回到家中,走到房間中,將櫃子上的壓著的重物取下來,他打開家裡的櫃子——

顧西洲此時大腦很清醒,女人的身體已經沒有溫度,本來柔軟的身體仿佛變成了一塊冰塊,男人櫃頂門,顧西洲這才看清男人的模樣。

手很疼,很疼,顧西洲低頭看向女人的手,女人的食指上的鮮血已經凝固,她氣若遊絲,看見燈光以為自己終於有久了,可是當她看清打開櫃子們的人模樣時,女人潸然落淚。

突然沒有死亡的恐懼,沒有疼痛,她什麼都感覺不到。

顧西洲看見了一段回憶,女人的回憶——

院子裡,漂亮溫婉的女人坐在小木板凳上,勤勞的洗著衣服,她的麵前有很多衣服,不過似乎並不是她的,因為其中有不少華麗的豔服,不像是女人可以穿的。

日中,太陽最大的時候,她就坐在那裡,一直到日落她才洗完麵前這一堆衣服,接著女人起身喂養家裡的家禽,做完這些時間已經快到午飯的時間,她又開始做飯。

溫婉女人做好飯後,恭敬地伺候這位癱瘓在床的婆母吃過晚飯,又細心地給老人翻動身體,避免老人聲褥瘡。

老人不能動,但是頭腦很清醒,她看著女人,道:“小蓮啊,我家鄭郎何其有幸能娶你這樣的妻子啊!等他高中,你就是官夫人!”

被稱作小蓮的女人羞澀地笑道:“官人能看上我才是我的福氣。”

“你真是個好孩子。”

大概兩年後,老人死了,死於一場疾病。

……

時間推進,顧西洲聽見敲鑼打鼓的聲音,小蓮站在門前,翹首以盼。

“鄭相公中了!”

隻聽見這麼一句,顧西洲感覺到女人內心由衷的高興,平常並不愛笑的女人此時笑顏如花。

這個女人,對自己的丈夫從一而終,對家中老人尊重照顧,對家務任勞任怨,為供養自己的丈夫讀書,粗活累活她從來沒有嫌棄過。

她的一生中隻有繁重的家務,除此之外就是她看做天地的讀書的丈夫。

……

然而此時此刻,女人被關在這樣一個櫃子裡,而把她關進去的正是她一心一意對待的人。

“小蓮,對不起,對不起……”男人跪在她的麵前痛哭流涕,“我真的需要府衙大人的幫忙,對不起,對不起……”

“你原諒我,求求你,對不起,你答應吧,答應我離開,隻要你假裝你和彆人跑了,我就放了你,你點點頭,好不好。”男人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淚。

女人有氣無力地看著他,堅決地搖頭:她沒有找野男人,她不走……可以和離,但是她沒有跑!

男人一邊哭,卻不曾解開女人身上的繩子也沒有給女人吃過任何東西,女人也不願意答應男人的要求,就在第四天,顧西洲感覺到饑腸轆轆,他知道女人快不行了。

女人縮在黑暗而狹小的櫃子中,噎下最後一口氣。

因為實在‘找不到’女人,鄭相公放棄了,一天喝酒後,他佯裝喝醉向朋友大吐苦水,說鄭柳氏失蹤的時候,不家裡少了很多財物,周圍的人神色各異,第二天和鄭相公想的一樣,鄰裡之間都在瘋傳鄭柳氏跟野男人跑了。

他的所作所為落在其他人眼底,就是深愛妻子,想要給妻子悔過機會的好男人,周圍人無不感歎一句,在鄭柳氏失蹤半年後,鄭相公如願娶到府衙千金,步步高升,一路升職到京都。

時間仿佛再次被快進,顧西洲聽見了爭吵的聲音。

顧西洲懷疑現在他還在‘小蓮’的身上,幾十年過去,小蓮的屍體早就乾枯,但因為鄭相公拋屍的地方環境特殊,小蓮的屍體腐而不化,就像埃及的木乃伊一樣。

外麵爭吵的是兩個年輕人,兩人因為小蓮的屍體發生了爭執,因為屍體沒有風化,他們誤以為小蓮是剛死不久的人,爭吵中最後兩人決定報官!

官府的知縣是一個四十歲的男人,他看見小蓮的屍體,怔了一下,下堂後,他找到自己的叔叔已經辭官回來的鄭大相公,將這件事情告知。

“叔叔,我看那女人手上帶了一個鐲子,似乎是奶奶留下的,和我母親那一個一模一樣。”

鄭大相公聽見這句話很害怕,並不願意去看,可是他的府衙妻子卻道:“那就去看看,是不是她!”

最後根據那個手鐲,確定這就是當年跟野男人跑了的‘小蓮’,丈夫的前一任正妻。

周圍人都表示世事如常,如果小蓮不跑,現在也是官夫人,富貴一生,這時候有人提出——

“鄭相公慷慨解囊修繕祠堂,我們不如把這不潔的女人臉皮鑲嵌在地上,燒掉屍體,把她的骨灰塗抹在牆上,讓她自己看著自己被千人踩萬人踏?”

“對對對,也告誡那些嫁到我們鄭家村的女人要守婦道,三從四德。”

此時鄭相公張了張嘴巴,可是周圍人此時義憤填膺,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就這樣女人的臉被鑲嵌在地上,骨灰被焚燒混在泥漿中塗抹在牆上,從此前人踩萬人踏,隨著歲月的流逝,在鄭家祠堂內這樣的婦人越來越多。

祠堂內剛開始隻有一個女人在哭,接著是兩個……

“為什麼要冤枉我?”

“我隻是選擇我喜歡的人,什麼父母之言,媒妁之詞,我不停,我不信!”

……

顧西洲聽見一個一個低聲的囈語,慢慢的她們人越來越多。

“女人為什麼要依靠男人?”

“我也是人啊,為什麼要分三六九等,你可以三妻四妾,我要從一而終。”

“憑什麼!”

顧西洲聽見這句話,空中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無數條鎖鏈同時滑動,仿佛從天而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顧西洲一個激靈,還想再看一眼身後的女人,他已經回到現實。

那些女人……

顧西洲呆呆地坐在司予的沙發上,難以釋懷。

開門回來那一點點時間,他仿佛一直就在牆上,他看著一個個女人被押進祠堂,看見那些人用針在她們的臉上刺穿,剝下她們的麵皮放在地上,剛開始上麵是泥土,後來是大理石……

那些女人。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臉被人踩踏。

她們隻能流淚,一直流淚。

顧西洲想到祠堂內的哭聲,女人們的哭聲,仿佛還在耳畔。

“要喝點東西嗎?”司予拍了拍顧西的肩膀,對他笑了一下。

顧西洲點點頭,喝了兩口熱乎乎的咖啡,感覺舒服了一些,“謝謝。”

“不客氣。”

顧西洲喝了兩咖啡後,有點尿意,他向廁所走,感覺褲包裡似乎有東西,顧西洲摸了一下褲包。

紙條?

他確定以及肯定這不是他的!他進入世界的時候,身上沒有字條,倒是有一副手銬。

顧西洲從包裡摸出一張食指寬的字條,他展開字條,上麵寫著一行字——

‘6’為生,‘1’為死,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