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文裡的憨傻大哥(2)(2 / 2)

這下黑影是看不到了,可是一閉上眼,屋外又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腳步聲輕柔緩慢,分明就是女子,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直叫她背脊生寒。

李翠香用力掐了旁邊睡得像頭死豬的林鐵根一把,“老頭子,老大越來越過分了,你就不管管他?”

“管啥啊,”林鐵根還似醒非醒,“大夫都拿他沒辦法,我能咋管?大晚上不睡覺,成天瞎琢磨!要管你自己管!”

他嘟囔著嘟囔著,聲音越來越小,竟然又睡著了。

就知道這男人沒用!李翠香裹在被子裡,雙手緊緊捂住耳朵隔絕外麵的聲音,不行,她一定要想想辦法了!大夫拿他沒轍,還有道士!

第二天李翠香很早就起來,給林浪做了一碗香噴噴的豬油拌麵,還多煮了個荷包蛋蓋在上頭,連她親兒子林澤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林浪受寵若驚,“娘,今天怎麼給我做麵了,爹和阿澤都沒有呢。”

李翠香慈愛地拍了拍他的肩,“這幾天你下地乾活受累了,多吃點補補身子。”

這可奇了,“補身子”可一向都是林澤的福利,原主想都不用想,無事獻殷勤非那啥就那啥,難不成著麵裡下了藥?以李翠香對食物的看重應該不會。

李翠香又催他快趁熱吃,接著才說明自己的目的,“大牛啊,娘今兒要去鎮上買點東西,重得很,你能不能給娘搭把手?”

“沒問題啊,”林浪埋頭咬了口荷包蛋,學著原主憨憨一笑,聲音含糊不清,“娘做的麵好吃,娘要我乾啥就乾啥。”

“真是乖孩子。”

要不是兩人各自都心懷鬼胎,這還真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美好畫麵。

吃過早飯,李翠香拉著林澤進房商量了一陣,換了一身最整潔的衣服,提著一個像是書本模樣的布包出來,招呼上林浪一起去鎮上。

林浪隨口問道:“阿澤呢,他今兒不去學堂嘛?”

“學堂今日休沐,讓他自己在家讀書。”

李翠香心道,這種鬼怪作亂的事當然不能牽連到兒子,她家阿澤可是要考狀元的。

她帶著林浪操近路,花了半個多時辰才到鎮上,並沒有去熱鬨的集市街道,而是左拐右拐,最後在一間偏僻的道觀前停下。

道觀破破爛爛的,門框上還懸著蜘蛛絲,明顯長年沒有修葺過,要不是外麵寫著“青雲觀”三字的牌匾擦得乾乾淨淨,恐怕沒人會認為這裡麵有人。

林大牛是不識字的,林浪也就做出懵懂的模樣,“娘,這是哪裡,我們來這買什麼?”

“娘還能害你嘛,”李翠香笑眯眯地推了他一把,“先進去再說。”

道觀不大,進門就能望到頭,裡麵隻有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道士,李翠香讓林浪在門口等著,走過去低聲和道士說了兩句,他那渾濁中帶著精明的目光就朝林浪掃過來,將他從頭到腳掃視一遍,輕輕點頭。

他們以為林浪隔得遠聽不到,卻不知道林浪五感皆比常人敏銳,聽得一清二楚。

李翠香:“那是我家老大,前些天摔下山摔壞了腦子,身上似乎還染了贓東西,大師能不能幫忙瞧瞧?”

道士:“此子周身氣息渾濁,陰陽難辨,確實沾染了邪物,生辰八字給我看看。”

李翠香趕緊從手上布包裡拿出一張紙,“在這裡,大師請看。”

道士看幾眼生辰八字,又看幾眼林浪,垂下頭掐了掐指,忽地麵色一沉,“此物凶險,待我會一會他!”說著招呼了林浪一聲,“傻小子,你過來!”

林浪看了看李翠香,見她點頭才聽話地走過去,“娘,他這是要做什麼?”

李翠香朝他笑了笑,“你先彆問,老實在這呆著,聽大師的話,回去娘再告訴你。”

“哦。”

以往的原主就是這麼好忽悠,說什麼信什麼,所以李翠香甚至都懶得想個理由來騙他。

道士繞著林浪走了一圈,從案台上抓起一張黃紙貼在他胸前,揮著桃木劍手舞足蹈,口中還念念有詞,如此折騰了一陣,他又端起桌上的杯子含了一口水,猛地噴向林浪胸前,霎時間,空無一物的黃紙上忽地顯出道道鮮紅刺目的血痕。

“啊!”李翠香沒忍住尖叫出聲,“那是什麼?!”

道士收起桃木劍,閉著眼冥想調息,仿佛元氣大傷了一般,一會兒才緩緩睜開眼,咳了兩聲歎息道:“邪物竟如此厲害,貧道準備不足,斬了它幾劍,咳咳,還是讓它逃了。”

林浪:“……”

好了確定了,這就是個騙子,薑黃加堿水偽造鮮血的把戲可以說是老騙術了,不過上當受騙的是李翠香,那就讓他騙吧。

果然,李翠香被道士哄的一愣一愣的,聽說鬼怪逃了,記得直跺腳,“那可怎麼辦,大師,您可不能半路不管啊!”

“不瞞大師,那女鬼是我們家兩個月前難產死的媳婦,她對我們有點怨氣,這一天天的折騰,是個人都受不了啊,您一定要想辦法把她解決了!”

林浪:“……”

他這後娘防騙技術不過關啊,人家道士什麼都還沒說呢,她就把底都給交代出去了,還好不是他親娘。

道士顯然也有此感,嘴角不經意挺了挺,掐指一算,故作深沉道:“雖說冤有頭債有主,但人鬼終究殊途,這次是她越界了。”

“也罷,貧道就豁出去,再幫你一次。”

他讓李翠香說出啞媳婦的生辰八字,斟酌片刻,自己又寫下一份清單,“你們準備好這些祭品,三日後的午夜子時,貧道親自上門為你們驅魔除邪。”

“要上門?還要這、這麼多祭品?”李翠香一直夢想沾兒子的光兒子做官老太太,也跟著林澤學了幾個字,眯起眼看著清單上的名目,瘦削的雙頰顫了顫,滿臉都寫著肉疼。

“娘,你在看什麼?”

林浪湊過去瞟了一眼,這道士還真是獅子大開口,祭品要了豬頭一隻,豬肉一扇,羊肉一扇,雞鴨鵝各一對,再加上銀錠二十兩,香燭黃紙若乾……以他對林家經濟情況的了解,隻怕是掏空家底也拿不出來。

李翠香一臉為難,“大師,這祭品能不能少點……”

道士掃了她一眼,語氣冷下來,“人有人的規矩,鬼也有鬼的規矩,祭品可不是我要的,是給你家媳婦的過路費,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李翠香捏緊衣袖,神色難堪,“大師,我家實在不寬裕,還有個要讀書的兒子,您就再稍微少點吧。”

“讀書人家?”聽到這話道士眼皮跳了跳,讀書人最不好伺候,有求於你時說得比誰都好聽,等事情一過去,隨時可能告你坑蒙拐騙,他可沒少在讀書人身上吃虧,不然也不至於淪落在這小鎮的旮旯裡。

如此一想,原本還想在李翠香身上大賺一筆的道士心裡也有點打鼓了,這銀子恐怕是沒那麼好賺,與其背負風險,還是早點收手算了。

“說了不能少就不能少,囉囉嗦嗦作甚!”道士拂了拂衣袖,一臉不耐煩,“要便宜的就去找彆人,趕緊的!剛才的驅邪費也不要你的了!窮酸鬼!”

竟然白忙活了一通,道士也有些來氣,直接把李翠香推出道觀,林浪也跟著出去,道士反手就關上了門。

林浪還是憨憨的模樣,“娘,你們剛才在說什麼,驅鬼啊祭品的,是什麼意思?”

“還不都怪你!”事情不順利,李翠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待林浪再追問時她卻什麼都不說了。

兩人回到大林村,李翠香立即和林澤躲進屋裡談事去了,林浪假裝在外麵劈柴,將他們的話都聽在耳裡。

“娘,今天的事怎麼樣?”林澤有些急切地問道。

他雖然不願意相信怪力亂神的東西,可是這幾天的經曆卻也著實離奇,想不到解決的方法,也隻能僥幸地寄希望於道士的手段了。

李翠香把道士做法的經曆詳細說給他聽,尤其生動地描述了黃紙上出現血跡的那一幕,“那道士確實有點真本事,隻是要價太高,咱們家……給不起啊。”

林澤沉默了一陣,忽然道:“娘,你覺得大哥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李翠香不解,想了想道:“以前倒是挺聽話的,這段時間可真是中了邪了。”

“您想想看……”林澤頓了頓,“如果他不在了,對咱們家究竟是好還是壞?”

李翠香難以置信地看著兒子,“你是說……”

林澤輕輕點頭,眸中一片冷然,“就是您想的那個意思,娘,這是最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