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飛身離開比武台,月長歌仍站在原地,她看著她的背影,看著她回到陸清嘉身邊,陸清嘉即刻握住她的手,那種毫不避諱的關切,她半分都沒得到過。
不,或許是得到過的,在他們最開始遇見的時候,他那般君子,那般溫和,會和她一起坐在客棧,會和她聊天,會對她笑,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從他過分關注姬玉開始,從姬玉霸占他開始。
都怪姬玉,一切都是因為姬玉,在凡界的時候她還好意思說對陸清嘉不屑一顧,如今卻麵不改色地站在他身邊,享受他的體貼和權勢,她可真是太下賤了。
月長歌收回視線轉身走下比武台,她一步一頓,聽著身後本該宣布她拿了第一的人在告訴眾人姬玉拿了第一。她嗤笑一聲,望了望天空,心想著,不瘋魔,不成活,這話還是有道理的。
如今為了成活,她不得不瘋魔了。
金朝雨從姬玉那一箭中回過神來,就看見她已經回到了瓊華君身邊。
瓊華君俊秀如玉的麵上掛著毫不吝嗇的笑,他身為尹如煙的大弟子,見他的機會該是比其他人都多的,可這麼多年了,他頭一次見他這樣笑。
他也是真心在意她嗎?
那他能做到像他那樣,不介意她所有的行為嗎?
他肯定做不到的。
那他再好也比不過他,他比藍雪風也好,比瓊華君也好,因為他不會嫉妒。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師尊喚他,金朝雨回神,低聲問:“師尊有何吩咐?”
尹如煙歎息一聲對他說:“你現在可以去看看你那月師妹了,她方才情緒看著很不對勁,去看好她,彆讓她惹出什麼亂子來。”
金朝雨這才想起黯然退場的月長歌,為難地望了一眼主位,糾結許久才轉身走了。
他走後,眾人也徹底從方才的一幕中平複過來,開始恭喜合歡宗,恭喜姬無弦,也恭喜姬玉本人。
姬玉算是一戰成名,姬無弦本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如今這名號算是被她“傳承”下來了。
除此之外,她身上那獨屬於陸清嘉的光環,也因那一看便來自他的神弓而變得非常牢固。
但也有唱反調的,且不在少數,比如靈越道長。
“神君,老道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通常這樣開頭的話就是不當講了,陸清嘉心情不錯,不想因無關緊要的人敗壞掉,但靈越道長畢竟是東道主,是蜀山掌門,他還要維持自己的形象,便溫文爾雅地顧左右而言他:“時候不早了,比武既已結束,本君也該走了。”
他這種操作靈越道長也是屬實沒想到的,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神君半個影子他都瞧不見了。
他忍不住摸了摸腦袋,問身邊的藍雪風:“人呢?”
藍雪風:“師尊發呆的時候……走了。”
靈越道長一拍腦門:“看我,都怪我,我都沒跟神君說清楚,不然神君就不會走了!”
藍雪風白綢底下的眉目動了動,心想,恐怕不是師尊沒說清楚他才走,而是他根本不想聽師尊的話。
藍雪風了解自己的師尊,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沉思許久道:“師尊,弟子勸您還是不要去跟神君說那些。”
“為何?”靈越道長不悅道,“你覺得神君也像你那般糊塗,沉溺於美色,聽不進忠言嗎?”他氣勢洶洶道,“神君要是那種人,他照鏡子看自己不就好了!”
走上來告辭的尹如煙:“……”很難不讚同:)
晏停雲是在陸清嘉離開後,才敢隱去身形出現在登雲決現場的。
看著零零散散的仙宗中人,想到姬玉手裡的鳳皇弓和她日益漸長的修為,晏停雲真不知該說陸清嘉些什麼好。
他是希望他鬼迷心竅的,可沒想到他鬼迷心竅到這種地步。
他不知該怎麼形容陸清嘉,就覺得,他可真不愧是隻鳳凰,滿腦子都是兒女私情,要不是外在實力太強,他簡直不想把他當對手。
陸清嘉現在也不在意彆人怎麼看他。
反正他硬實力擺在那,有膽你就來便是了。
他現在的確也是滿腦子兒女私情,他拉著姬玉回清風崖,都顧不得回寢殿,將她抵在柱子上,近距離看著她的眉眼,輕聲說:“你可真厲害。”
姬玉被他的影子籠罩著,低低道:“我厲害嗎?”她看了一眼手臂,“我還受傷了呢。”
陸清嘉抬起手,金色的光落在她的傷口上,她眨眼間便好了。
“這樣就行了。”陸清嘉額頭抵著她的,喃喃道,“姬玉,鳳皇弓認可你。”
姬玉有些奇怪:“它還會不認可誰嗎?”
陸清嘉笑了一聲,輕巧又柔和的笑聲,他像是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眼裡過於活躍的欣悅,稍稍抬頭,唇瓣擦著她的鼻尖而過,跟她說:“它當然不是誰都認可,那可是鳳族王君的神器,除了鳳皇本身,隻有他認可的伴侶能用。”
姬玉一怔,很快聽他繼續道:“……他的伴侶也必須真的和他心意相通才行。”
“意思就是說,若我對你不是真心,其實是用不了它的。”姬玉慢慢道。
陸清嘉沉默了一會說:“你生氣了?彆生氣,我不是故意瞞著你,也不是故意要試探你什麼。”
他抓住她的手,整個人靠在她身上,輕輕蹭著她的臉:“我教你用它的時候,它沒有排斥你,我那時就很高興。”
他握緊了她的手,聲線低沉,帶著微微的顫意道:“玉兒,我真的很高興。”
姬玉心情複雜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莫名其妙被人試探真心,不管誰都會不舒服,但……
“你怎麼了?”姬玉忽然注意到陸清嘉的不對勁,“怎麼發抖了?”
陸清嘉不知何時額頭已滲出薄汗,但他不是熱,一隻浴火而生的鳳凰怎麼會怕熱?
他是因為冷。
至於為什麼冷……不過是因為魔蠱罷了。
之前一直沒發作,現在是發作了。
陸清嘉其實也沒那麼難受,他習慣這種感覺了,哪怕隔了幾萬年再來也沒什麼生疏的。
但看姬玉眼神關切眉頭深鎖,那種對他特彆在意的模樣,他真的有些放不下。
他不想她繼續糾結他試探她真心的行為。
於是他靠在她身上,明明可以忍耐,卻顫聲道:“……是魔蠱發作了,肯定是晏停雲在做什麼。”
“那怎麼辦?”一提魔蠱姬玉就慌了,“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好受一點?”
陸清嘉喘息著道:“扶我去寢殿。”
姬玉趕忙扶他進去,哪裡還顧得上剛才在糾結什麼,滿心滿眼都是他有沒有特彆難受,要怎麼才能讓他好一些。
陸清嘉躺到寒玉床上,一把將她拉到懷裡,在她茫然不解的時候低低道:“你……你抱著我,我便不那麼冷了。”
寒玉床的輕紗白帳被風拂過兩人之間,姬玉隔著白紗看著他朦朧俊秀的容顏,聽見他引誘般道:“抱著我,好不好?”
姬玉緘默片刻,輕輕解開外衫,側躺到他身邊抱住她,用絲被蓋住兩人。
她低頭看著沉下身子,臉埋在她心口處的鳳凰,問他:“好些了嗎?”
陸清嘉炙熱的呼吸彌漫在她心口處,姬玉腦子發昏,眼睛發紅。
“不好。”他音色低磁,悅耳極了,帶著相互矛盾的清泠和性感,“很冷,太冷了玉兒,我為你這樣難受,你幫幫我。”
姬玉屏住呼吸,緩緩沉下身和他視線相對。
對視幾息,她將他壓在身下,摸了摸他的臉,看著他額頭的細汗和緊抿的紅唇,還有那輕顫著的修長身體,按住他想要抱她的手,柔聲道:“好啊,我幫你,我好好幫你。”
她說完便俯下身咬住了他的唇瓣,因為有些用力,他甚至出了血,可他一點都感覺不到疼,血腥味彌漫在兩人唇齒間,在陸清嘉意亂情迷的時候,姬玉對他說——
“想用這種辦法蒙混過關嗎?”
陸清嘉:“……”她發現了。
他有些失神,一時忘了回應,還是姬玉又咬了他一口,惡狠狠道:“這就是懲罰。”
陸清嘉眼睫扇動,像振翅欲飛的蝶,他突然察覺到有什麼在注視這裡,結界發出劇烈的紅光,他當即便料到,怕是九重天上的誰拿窺天鏡探查到他的地方來了。
之前在比武場上就隱隱有些感覺,不過他專心於姬玉的比武,沒理會他。
現在他竟敢看到這裡來了……
不過沒關係,他現在肯定什麼都看不到了。
溫令儀的確是什麼都看不到了。
可他腦子裡抹不去姬玉將陸清嘉唇瓣咬出血的畫麵。
他心底某根弦被撩動,情不自禁地按了按脖頸。
他曾握著姬玉的手刺傷過傀儡的脖頸,但也隻是在傀儡上,他真身上不會有任何痕跡。
但明明不該有痕跡的,他卻始終覺得那個地方隱隱作痛。
想到那交織的吻和吻裡的鮮血,溫令儀掃了一眼療愈神魂的法陣,有些迫不及待要離開了。
他一定會很快找到她的。
他會將她奪走的。
他可以比陸清嘉……給她的還要多。
他的血,味道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