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種桑得桑(2 / 2)

蜀漢之莊稼漢 甲青 12272 字 3個月前

夏侯霸越聽,越是迷糊起來:“為何要在池裡放魚苗?”

“養魚啊!”

老農理所當然地說道。

再看到夏侯霸不明所以的樣子,老農哈哈一笑,拍了拍腦袋,“老糊塗了,忘了貴客是從外地而來。”

“這池啊,有個專用的名字,叫魚塘。君侯說了,孫水河穀,多有低窪之地,但凡到了多雨時節,容易成災。”

“所以在低窪多挖魚塘,再用挖出來的塘泥在邊上築起塘基,可減輕水害。而且魚塘蓄水,亦可防乾旱。”

“塘基土地肥沃,在上頭種桑樹,既不占田地,又能得桑葉養蠶,乃是一舉數得。”

夏侯霸聽到這裡,不禁驚而歎服:“原來如此!那馮文……唔,唔!”

“還不止呢!”

老農難得見到這等沒見過世麵的外來土包子,而且看起來還是貴人的土包子,當下興致勃勃地繼續說道:

“塘基上種桑,桑葉喂蠶,蠶沙喂魚,魚糞肥塘,塘泥壅桑,此乃生生不息。”

說著,老農唱了起來:

“一二月來理桑枝,放魚苗;三四月來施桑肥;五月養蠶,六月賣,蠶沙蠶蛹來喂魚;七月八月清塘淤,固塘基;年底數月除草喂魚。”

“魚塘寬,魚塘深,捕得魚兒醃鹹魚,醃得鹹魚送軍中……”

越巂有鹽井,再加上馮君侯當年搞的稻花魚,越巂鹹魚如今已是在蜀在大有名氣。

反正隴右胡人對口糧袋裡的鹹魚,都是紛紛豎起大拇指,交口稱讚鹹魚又香又鹹又好吃。

夏侯霸聽聞這俚曲,道儘一年桑塘農事,不禁有些癡了。

“聽聞老丈不似普通農人,敢問姓名?”

老農又是哈哈一笑,擺了擺手:

“我當年不過從軍中退下來的老卒,後來得君侯錯用,跟在君侯身邊當了幾年親衛,最後隨君侯平定越巂。”

“後來君侯領軍北上,再用不上我這老身子骨,便給我安排了一個鄉老的位置。這些東西,都是君侯親自教的。”

夏侯霸又是一呆,臉上忽陰忽晴,時紅時青,精彩之極。

老農沒有注意到夏侯霸的臉色變化,隻是仍在絮絮叨叨地說道:

“君侯當年教我們這些,隻說了隻要按他教的去做,大夥的日子就定會好過起來。”

“隻是可惜啊,君侯沒有親眼看到越巂今天這模樣,也不知他在涼州那邊,過得好不好……”

夏侯霸終於回過神來,勉強笑道:

“老丈,現在不少人都說要賣糧,要給涼州那邊的馮,馮……君侯幫忙,你怎的不去?”

“怎的沒去?我前兩天就已經讓人把自家的餘糧賣掉了。”

老農連忙澄清道。

“哦,哦,原來如此。”

夏侯霸拱拱手,以示歉意,再看向彆處。

但見魚塘裡水波微瀾,也不知是魚兒上來透氣,還是被風吹皺了。

再看到魚塘周圍桑葉青綠,他不禁歎了一口氣:

“果真是治世之才也!光看這良田桑塘,就讓人想知道他治理越巂時的風采……”

老農本已重新彎下腰去挖坑,此時聽聞此言,又站直了身子,笑道:

“貴人這話,當真是說到人心裡去了。其實我們亦常想,若是君侯有機會回來看看,那該多好?”

“不過老身每想起君侯,倒是有個去處。”

說著,他指了指西邊:

“從這條官道而去,有一大片良田,乃是當年君侯親自耕種之處。田頭立有一碑,上頭刻著‘馮侯曾耕種於此’,那便是了。”

夏侯霸本是不待見馮永,但與老農一番談話後,聞自己前所未聞之事,當下心裡終於起了好奇心。

他拱手謝過老農,轉身重回官道上。

原本落後了一段路的王訓早就在那裡等候。

夏侯霸看了一眼王訓,沉吟了一下,忽然問道:

“王太守,你可知當年馮明文耕種之處?”

王訓一向以兄長態度為準。

雖然夏侯霸口口聲聲說兄長欺他,但兄長既然喚對方為伯父。

那麼他就算再怎麼看不慣夏侯霸,隻要對方不挑事,那麼他在麵子功夫上,還是要注意一下的。

此時看到對方的態度居然有所變化,他不禁有些驚異,同時點頭道:

“自然知道。”

“我能去看看嗎?”

“有何不可?我來帶路。”

一行人騎著馬,不一會兒,就到了老農所說的地方,看到了那塊立在田頭的石碑。

夏侯霸翻身下馬,立在石碑前,看著眼前不斷翻起綠浪的稻田,默然不語。

王訓站到他身邊,說道:

“當年兄長領軍走越巂通錦城的那條大道,秘密離開越巂,待百姓知曉時,兄長已到了錦城。”

“在兄長離開後,越巂官府行其遺策未變,數年後百姓衣食皆足,便在他親自耕種之處,立了這塊石碑,以記其恩。”

夏侯霸眼光變幻,麵色複雜,好久才喃喃低聲道:

“他能得百姓如此銘記,吾妹果是沒有騙我。”

他心裡更是洶湧翻騰。

馮永其人,年紀尚淺,就已有此等成就,日後定是繼諸葛亮之後,成為蜀國梁柱。

蜀國前有諸葛,後有馮永,難不成當真是上天所眷耶?

他一邊想著,手上不自覺地摸上那塊石碑。

這時,隻聽得遠遠就有人氣急敗壞地喊道:

“住手!天殺的!你們是誰?敢去碰這石碑!”

夏侯霸下意識地縮回手,循聲看去。

隻見幾個年輕郎君正提著棍棒跑過來,待看到這行人腰間還戴著兵器,知其不是普通人,當下仍是壯著膽子喝問:

“汝等是何人?”

夏侯霸看到對方幾人雖是說漢話,但口音甚是古怪,似乎有點像洛下音,偏偏又讓彆扭得很。

更重要的是,看他們的打扮,還帶著明顯的夷人風格。

隨從早就王訓和夏侯霸圍在中間,手皆按在刀柄上。

王訓推開隨從,對著幾個年輕郎君拱了拱手:

“我們乃是從縣衙下來巡視農耕,特意來這裡一觀,以瞻君侯當年之風,敢問幾位又是何人?”

幾個年輕郎君聞言,再看到對方陣勢,知其應當不是假話,為首那個鼓足了勇氣說道:

“原來是官上的大人,但大人看且看耳,怎麼還亂摸那石碑?這可是我家的地,不許亂碰那石碑。”

聽到對方說“大人”二字,夏侯霸便知這幾人乃是夷人。

“原來是主人到來,我們一時沒注意,勿怪勿怪。”

王訓連忙道歉道。

倒是夏侯霸忍不住地插了一句:“你家的地?”

不是說這是馮明文耕種的地方,怎麼成了夷人的地?

“那當然!”為首的夷人郎君抬頭挺胸地說道,“馮君侯當年在這裡種地時,他還讓我們給他捉過魚呢!”

“沒錯沒錯,我們給君侯捉了好久的魚,所以君侯後來把這些地送給我們種,說漢夷是一家人。”

一百條泥鰍換一個肉餅呢!

那肉餅的味道到現在他們都忘不了。

說起這個事,幾個夷人小郎君臉上就儘是自豪之色。

“君侯還教我們唱過歌,你要不信,我唱給你聽。”

“池塘裡水滿了,雨也停了,田邊的稀泥裡到處是泥鰍……”

聽得夏侯霸一臉懵逼,這又是什麼俚曲?

怎麼話音這般這般古怪?

難不成是哪個地方的夷話?

一旁的王太守臉皮直抽搐。

兄長當年對這些夷人小郎君所做的黑心交易,若不是有後來贈送田地一事,隻怕要成為偉光正形象的一大汙點了。

不過幸好,現在的傳言是,馮君侯為了考驗他們的真心,所以讓他們去捉泥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