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織機之所以被稱為梅機,正是世人為了感謝梅夫人作出的貢獻。
梅機的發明者拿點毛料去研究,很合理吧?
拓跋沙漠汗點頭。
很合理。
兩人一個彆有目的,一個心懷鬼胎,一番交談下來,竟是一拍即合。
至於如何出力出錢出貨以及如何分配利益,那都是後麵再詳談的事情。
而且此處也不是商談的好地方。
在拓跋沙漠汗的曲意奉承之下,張苗不禁就是多喝了幾杯。
杯盤狼藉之後,張苗已是有些醉眼朦朧。
“張郎君,天色已是不早,不如今日就到此為止,讓我送你回去吧?”
拓跋沙漠汗看到張苗這般模樣,不由地露出關切的神色,試探著問了一句。
張苗雖是半醉,卻也沒有忘記時間,雙手強撐著案桌站起來,搖晃著腦袋,也不知是控製不住自己還是搖頭:
“不,不,呃,不勞煩拓跋郎君,我自個兒,能,能回去……”
“這有什麼好勞煩的,我身邊好歹還有幾個下人,張郎君卻是一人。”
拓跋沙塵汗堅持道,“不若這樣,我派兩個下人,送張郎君回去如何?”
這一次,張苗倒是沒有拒絕:
“那就,多謝拓跋兄了!”
“不客氣,不客氣,以後我們二人合作的機會,還多著呢,何須如此客氣?”
“對對對!”張苗一拍腦袋,醉態可掬,“你我二人之間,不須客氣。”
拓跋沙漠汗隨即喚來隨從,扶著張苗出門。
看著張苗的身影消失在食肆的門口,拓跋沙漠汗臉上的笑容這才慢慢褪去,然後居然重新坐了下來。
甚至還讓食肆的人收拾了案桌上的殘羹冷炙,又上了一壺新茶,開始品嘗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直至快要到禁宵,派出去護送張苗的隨從這才滿頭大汗地跑回來,在拓跋沙漠汗身邊附耳道:
“大太子,那張郎君確實是進了大司馬府,小人還親眼看到,張郎君還跟大司馬府上的門房打了招呼。”
原本還顯得有些鎮定的拓跋沙漠汗聽到這個話,舉著茶杯的手一頓,然後神色出現了變化。
雖然知道隨從不可能騙自己,但他仍是忍不住地多問了一句:
“當真?”
“小人豈敢瞞大太子?”
“好!”拓跋沙漠汗拍案而起,喜動於色,“好極!”
苦苦尋求了這麼長時間,都未能尋得與大司馬府接觸的機會。
沒想到這個時候竟是在無意中,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
當然,就隨從回報之前,他也不是沒有想過,這是有人故意要騙他。
但此時,他已是全無一點懷疑。
總不能說,漢國太司馬府上的人,會專來騙他這個草原上來的胡人吧?
“感謝天神的庇佑!”
拓跋沙漠汗閉上眼睛,對著上天獻上虔誠的感謝。
——
就在拓跋沙漠汗感謝天神的時候,張苗也正在大司馬府的客廳上,對著馮大司馬行禮:
“侄兒拜見叔父。”
此時的他,眼神清澈,哪還有一絲醉意。
“不須多禮,坐下再說。”
“謝過叔父。”曹苗坐下後,正要開口,“叔父……”
“不急,先喝口茶解解酒。”
馮大司馬示意曹苗喝茶潤潤喉嚨,“和那胡人喝了不少酒,你應該也口渴了。”
彆小看這個話,對曹苗來說,可謂是體貼入微,讓他不禁有些感動,連忙“咕咚咕咚”地喝光了杯裡的茶。
馮大司馬這才問道:“如何?”
“以叔父之能,親自設計那胡人,豈有不落入叔父的算計之理?”
曹苗先是拍了馮大司馬一個小馬屁,然後這才詳細地把兩人在食肆情景細說了一遍。
早就得到消息的馮大司馬聽完,臉上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此人雖說胡人,但心誌卻是算得上堅韌,且頗有見識。”
微微仰起頭,眼中露出些許銳利眼神:“拓跋鮮卑,如今已經算是塞外草原上最大的胡人勢力。”
“這個部落的首領拓跋力微,並不比昔日的軻比能差,若不然,也不會以小種鮮卑之勢,成為現在的大部落。”
“甚至可以說,此人的雄心,不會在軻比能之下,乃至更甚也說不定。”
彆的不說,光是帶著自己的小部落,遠離邊塞,守在北部草原,這份見識就極為難得。
早些年,漢地大亂,漢民為了逃避戰亂,不少人皆是跑往塞外。
靠近邊塞的草原部落,接收這些漢民,就得了不少大便宜。
昔日軻比能之所以成為塞外最大的勢力,除了自身的本事,漢民帶過來的技術,也功不可沒。
在彆的草原部族混戰還處於一哄而上的狀態,軻比能已經在讓旗鼓號令各部前進或者後退。
而拓跋力微偏偏能反其道而行之,遠離邊塞,不僅遠離了邊塞的紛爭,同時還能借機不斷收攏小部落,壯大己身。
如今,軻比能已歿,而拓跋力微,卻是號稱有控弦之士二十萬。
不管這裡麵有多少老弱,但想要指揮這麼多人,肯定也會有一定的組織度。
更彆說軻比能就算到死,也不過是欲重振檀石槐時的鮮卑榮光。
但拓跋力微,可是有“世代為帝”的野心。
“侄兒觀那拓跋沙漠汗,雖是胡人,但確實算得上是英姿瑰偉,且言談之間,與胡人大不相同。”
“本以為已經算得上是人物,沒想到叔父對此人的大人拓跋力微,竟是有此等評價,看來確實非同小可。”
馮大司馬的目光落回曹苗身上,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同時輕輕地搖了搖頭。
曹苗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
隻聽得馮叔父又說道:
“拓跋力微確實非同小可,但我讓你以南陽張氏的身份去接近拓跋沙漠汗,其實還有一層更重要的用意。”
“至於說想要借此圖謀拓跋鮮卑,反倒是其次。”
曹苗一愣,他與拓跋沙漠汗拉了半天的關係,沒想到是會錯了叔父之意?
看著眼前這位與自己年紀相仿卻又顯得高深莫測的叔父,曹苗連忙道歉道:
“侄兒愚昧,沒想到叔父是另有他意,有失叔父之望。”
“不必緊張,你這一次,其實完成得不錯。”
馮大司馬安撫道,“我隻不過是想要提醒你,你既然以南陽張氏的身份出現,日後若是真正的南陽張氏尋上門來,莫要露怯。”
“南陽張氏尋上門來?”
曹苗一愣,“南陽那邊,不是還在……不是還沒有光複嗎?”
馮大司馬微微一笑:
“正是因為沒有光複,所以才會讓你冒充南陽張氏啊。”
眼睛再次眯了起來,越過曹苗,看向南邊,語氣悠悠:
“現在的南陽,南有襄陽的吳軍虎視眈眈,西邊的上庸及北邊的武關,皆是大漢之屬,而唯一的後方許昌,卻又麵臨雒陽大軍的隨時出擊。”
“想必此時的南陽,有不少人是如坐針氈,寢食不安啊!”
聽到馮叔父這個話,曹苗頓時冷汗直冒。
同時雖知對叔父大不敬,但心裡仍是冒出一個念頭:
果真是深謀遠慮的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