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1 / 2)

137

第一星係, 皇帝的寢宮內。

姚重華銀色的長發被有條不紊地紮了起來, 他神色慈悲而憐憫, 結過了侍女送來的藥膳。

“給我吧,陛下風寒還沒好,不太想見人。”姚重華含笑道。

光明教廷的戒律清規注定了姚重華不能娶妻生子, 但是這位教皇繼位的時候是難能可貴的年輕,長相也出挑。再思及現在他無人能及的權柄, 侍女的一顆少女心頓時砰砰直跳。

“是, ”侍女畢恭畢敬地回答道,自作主張地加上了一句, “辛苦您了。”

姚重華輕輕一笑,接過了藥,卻沒有回答, 無端讓人想起清冷的湖水裡倒映出的月光。

他關上了門。

姚重華隨手把藥倒進了一旁的烏龍茶樹下,然後端著空碗進去了。

室內, 須發皆白的老皇帝一見他, 眼神就頓時亮起來了。

他看上去比之前更老了一些, 白發亂糟糟的頂在頭上,雙頰凹陷的厲害,嘴角還不斷流著涎水。

李錚喊著他的小名, 眼底是毫不掩飾地渴求:“知行,知行,藥呢?藥?”

是的,在很多年前, 姚重華還是那個不受寵的小皇子的時候,取的名字是叫李知行。

知行合一。

李錚說的藥當然不是治傷寒的藥。

雖然因為傷寒,陛下已經半個多月沒去早朝了,但是實際上,李錚並沒有患病……

他隻是,染上了煙霞癖。

一開始,李錚隻是喜歡上了姚重華身上的熏香,以至於都舍不得讓人離開自己太遠。

到後來,為了保持精力,李錚服用藥丸的次數從一周一次變成了一天一次,不管怎麼加量,一旦不用藥後就會覺得魂不守舍,頭痛欲裂。

一直到現在……

無聲無息,這種難言之癮已經慢慢滲透進了這位帝國最尊貴的老人骨髓。

“今天沒有藥,陛下。”姚重華垂下了眼眸,慢聲細語地解釋著,“您知道,因為藥丸的原材料難覓,現在已經沒有藥了。”

李錚的麵色頓時一變,緊緊握住了姚重華的手腕,發出來的嚎叫聲近乎慘痛,“不可能!為什麼沒有!你殺了那麼多人!為什麼沒有!給我——給我——”

很難相信,這麼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在這瞬間爆發出的力道,竟然讓一位聖階強者都掙脫不得。

姚重華的手腕上肉眼可見的出現了一圈淤青。

“父皇,小聲點。你看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姚重華眉眼含笑,俯下身輕聲在李錚的耳邊說著,“讓彆人發現了怎麼辦?你現在這樣子哪還像個皇帝?”

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動了李錚的神經,他渾濁的眼球裡突然閃過一絲清明,李錚蜷縮在了床上,一隻手不停的在半空中比劃,看上去就像是在和什麼猛獸搏鬥一般,他的嘴裡念念有詞:“怎麼辦……怎麼辦……這群人,都想篡位,狼子野心……朕、朕才是皇帝!!”

姚重華湊了過去,然後在龍床邊坐下。

他的手指一劃,從虛空中突然出現了一枚紅色的小藥丸。

這枚藥的名字很好聽,叫逍遙。

李錚的鼻翼狠狠地抽動了兩下,嘴角流出的涎水更多了,他驟然坐了起來,身形乾瘦的嚇人,卻矯捷像是捕食的獅子一樣撲向了姚重華。

但是李錚畢竟連宗師境都不是,還是一個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人。

姚重華卸下他的胳膊,李錚卻毫無痛覺似的,隻是執著的盯著了姚重華手上的逍遙丸,他的手臂無力的垂下,宛如泥鰍似的在床上翻滾了起來。

李錚失聲痛哭:“給我!給我!朕什麼都可以給你!把藥給我!”

——臣想要,陛下的命。

姚重華心情很好地笑了起來,“那陛下可願百年後傳位給我?”

這句話說完,不待李錚回答,姚重華卻已經把藥放在了李錚的掌心。

李錚的手掌緊緊地攥住了那枚紅色的逍遙丸,他轉了身,背對著姚重華,頭發蓬亂無比,臉上猶帶淚痕。

李錚不住的搖著頭,小聲卻又無意識地重複道:“不行……不行……要傳給李知非……給李知非……”

這大概已經成了他唯一殘存的清明。

姚重華勾起了嘴角,可有可無地笑了笑,然後隨手翻開了放在皇帝床頭的奏折。

他離開寢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姚重華走了出來,對守在一邊低眉順眼的內侍長說著:“陛下睡了。”

“是,”內侍長深深彎下了腰,掩住了眼底的一絲惶恐,“我省的了。”

不會有彆人進來的。

……

今天的太陽挺大,姚重華撐起了遮陽傘。

隨著他步伐輕移,傘上的流蘇也跟著搖搖晃晃,甚是好看。

他一路回到了自己的宮殿,然後走入了暗門,一直到了暗不見天日的地下。

守候在這裡的人穿著紅衣主教的袍,他有點肥,以至於原本寬鬆的主教袍被他撐得像是要裂開一樣。

這個人不僅是紅衣主教,還是帝國密查組的成員之一。

他叫福祿兒。原本,他似乎還有個更風雅點的名字,後來姚重華說這個名字喜氣,於是福祿兒麵不改色的拋棄了原本的姓氏。

看見姚重華到來,福祿兒殷勤地走上前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陛下!您來了!小的該死,辦事不利,還沒能撬開這位小將軍的嘴……”

說完,這位在外界呼風喚雨的福祿兒反手,結結實實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姚重華心裡有些意外,然而表情卻是一貫的溫和平靜。

“是嗎?那帶我去看看。”

福祿兒臉上的笑容一凝,然後有些為難地說著:“我怕臟了您的眼……”

然而姚重華卻沒有和他多言,而是徑直地朝前走去。

越往裡走,空氣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就越是凝重。

一直走到了最裡麵,姚重華也終於看到了他想見到的人。

自從卿儀從前線回到帝星,到現在也有一周了。

他剛打了一場勝仗,雖然帝國整體還是敗事,但是卿儀那場勝仗的確漂亮。

軍部的表彰還沒下來,這位小將軍已經匆匆忙忙從前線趕回了家——他聽說,他的父親病重。

但是很顯然,卿儀沒能見到他的父親。

他剛下了軍艦,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密查組成員用鎖鏈銬住,然後帶到了這裡。

也許在最初,密查組也的確用這樣的方式審訊出了不少貪官汙吏,但是當絕對的權利失去了製衡,那這把刀到底是行凶還是懲惡,就全掌握在了握刀人的手裡。

姚重華站在牢房外,看向了裡麵的人。地上臟,他鑲嵌著金線的靴子都染上了一點暗紅色。

他十分悲天憫人地感歎了一句:“真慘。”

是很慘。

裡麵的人渾身是血,就連臉上也不例外,手和腳都被銬住。這不是普通的鐵鏈,是專門用來關押修行者的鎖鏈。戴上之後可以完全限製源力的流動,變的和普通人毫無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