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為家裡人會保我,又或是幫我打點,然而從始至終祖母隻來看了我一次,帶了個丫鬟,說要我留後。”
這才是讓江恒最心涼的地方,留後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祖母不認為他能回來,甚至說她已經舍棄他了。
“沈家在我父親那裡一共兄弟三人,大伯父和父親是嫡子,二伯父是庶子。大伯父早些年身子就不好,膝下隻有三個女兒,後來就再沒有孩子了。”
這也意味著沈家傳宗接代的任務就落在江恒得頭上,而綿億就是沈家的嫡長孫。
“自那以後,我就再沒有見過沈家人,上路的時候沒人打點,連傷藥都沒有。我就這麼一直走,等到了梧州附近,發生了意外。”
“有人派了死士來殺我,似乎流放並沒有讓他如意,不過他能等到那時才動手也是能忍了。”
“我那時候一直警戒著,所以才沒讓他們得手。不過我意識到就算躲得了一次,也躲不過一次又一次,所以我用死士的屍體冒充我然後燒了個焦黑。”
因為用了同樣的手法,江恒才能在第一時間明白盧致風的小師妹是假死。
“我用從死人身上搜出來的錢和藥躲到了山裡,後來被一個老獵戶收留。他救了我一命,我給他留了一半的銀子,然後輾轉到了這裡。”
“我沒有戶籍,隻能收買裡正,說我家鄉受災,戶籍冊子全丟了。因為裡正擔保,我才辦上新的戶籍,然後蓋了之前的房子。
再之後的事情不用說沈清竹就知道了:他為了掩人耳目,選擇娶宋蓮花,甚至在他對銀錢沒有明確認知的情況下掏出十兩銀子,毀了宋蓮花的一生。
所有的事情轉換成文字不過寥寥幾百字,但當年他一個人承受的是文字描繪不出來的痛苦。
被逼供,承擔莫須有的罪名,牽連兄弟全家……然後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家人給了他最後一刀。
然後漫長的路上,他的傷情沒人在意,他甚至還要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艱難保命,卑微的活在這個小村子裡。
沈清竹忽然想起之前江恒受傷時的不安穩,因為他太多次昏迷蘇醒後獨自一人麵對傷痛,所以哪怕當時隻有沒那麼熟悉的她,他也能依賴沉淪。
“江恒,你怨嗎?”
江恒沉默了片刻,並沒有直麵這個問題。
“雷霆富貴皆是君恩,臣子理應受著。”
怨與不怨,身為臣子的他都沒有權利。
“那就讓我替你怨吧,我不是朝臣,我甚至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沈清竹坐起來,捧著江恒的臉,在他額頭上落下安慰性的一吻,“我不信君王,更不信神鬼,所以我替你怨,我替你恨。”
江恒攬住沈清竹的腰,把她抱在懷裡,感受著愛人在懷的感覺。
“我這樣說或許有點為他開脫,但這樣說你能好受一些。老先生說皇上中毒至少十年,那麼在你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他已經受到了影響。”沈清竹輕聲安慰著他,“皇上並不是不信你,隻是齊國是他的底線,他太生氣了,又被人控製,所以才會對你這樣。”
沈清竹並不想替那個皇帝說話,她隻想讓江恒不要那麼為難。
要讓江恒怨恨皇帝,那是不可能的,倒不如把目標轉向太子和趙仇,這樣長達九年的折磨也有個宣泄的出口。
至於那個腦子有問題的皇帝,若他執意遷怒,還是不放過江恒,沈清竹不介意讓他魂歸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