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情有些微扭曲,燕霽道:“你是什麼表情?想哭?”
他一臉“趕緊哭吧,哭完算完”表情,雲棠默默咽下心頭老血:“不哭。”
魔域女人沒有眼淚。
雲棠道:“可是,如果你待在血潭裡,你怎麼知道張顯聖假飛升事?”
隻聽燕霽淡淡道:“因為是我將他打到形滅,再製造出他突破渡劫迎來飛升假象。”雲棠脫口而出為什麼,燕霽便露出一個笑:“天門已斷,所有人修為止步於渡劫期,張顯聖突破渡劫,所有修士都會來找他詢問方法,更會殺人奪寶……張顯聖不想真死,就隻能裝作飛升成功,或者假死逃走。我要他這麼多年,永不以真麵目現於人前,永受孤寂。”
……最狠男人心。張顯聖雖活著,卻已經死了,而且還被打到形滅。
雲棠目瞪口呆,憋出一句話:“……他會找你報仇。”
燕霽道:“他會連帶你一起算上。”
雲棠:…………
雲棠感覺天都塌了,她有些萎靡,燕霽已經找到楚月宗那本手冊,帶著雲棠出去,雲棠隻有築基,燕霽嫌她不會飛,仍然抱著她往太虛劍府飛行。
雲棠趴在燕霽懷裡,一臉身無可戀。
她就是被追殺命吧?她在魔域要被人追殺,出來了還要被人追殺。
夜風吹起燕霽頭發,他道:“之前成陽說正逢妙處是什麼意思?”
燕霽從樹影上空掠過,成陽全話是讓雲棠在和他顛鸞倒鳳、正逢妙處之時,趁機活捉他。
原本還萎靡不振雲棠陡然聽到燕霽說這話,身子一下僵直。
燕霽飛行速度慢下來,他停在空中,長袖鼓起,鋒銳冷眸垂視正在他懷裡雲棠。
燕霽身上氣息凜冽起來。
雲棠心知這是有豐富被刺殺經驗燕霽警覺起來,燕霽原本就像有被害妄想症一樣,現在估計覺得那是一項非常殘忍刺殺手段。
雲棠深吸一口氣,她一個妙齡女子,居然被一個男人逼迫來說這種話。
雲棠道:“你知道顛鸞倒鳳是什麼意思吧?”
燕霽眼神閃爍一下:“知道。”
雲棠懂了,這就是典型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而雲棠雖然也沒吃過豬肉,但是魔域物產不豐,書籍也不豐,而最能留存下來書籍就是一些春/宮圖,以及一些低俗話本子。
雲棠道:“正逢妙處,指就是我們顛鸞倒鳳時我特意溫聲細語給你說話,聲音嬌嗲,而你很喜歡,恨不得當即去世,根本不會防備我,那就叫正逢妙處。”
她才不要真給燕霽解釋那種東西。
然而,哪怕是這句話,燕霽也皺起眉頭,雖然雲棠聲音不錯,挺妙,但絕不會侵蝕他神智。
他道:“那我絕不會正逢妙處。”
雲棠早知道他可能會口吐驚人之語,已經低下頭,不讓自己神色出賣自己謊言。
希望、燕霽、永遠、不要、知道、真相。
之後,二人一路無話,雲棠回到自己房間,她床壞了,打算哪天重新換一張,現在將就睡下去。
今夜雲棠著實太累,她香甜睡去,一夜好夢。
第二日,雲棠甫一練完早劍,碧天峰童子便過來找她和蘇非煙:“雲堂主說,今日兩位師姐舅舅舅母要來,請兩位不要亂跑,到晚飯時回峰去。。”
舅舅舅母?
舅舅舅母遠在中洲,雲棠隻在小時候見過幾麵,舅舅和舅母都是嚴肅人,舅舅是元嬰後期高手,使劍,而舅母也是長風鞭唯一傳人。
雖然舅舅舅母嚴肅,但雲棠並不怕他們,雖然那時沒怎麼和舅舅舅母說話。
自從雲棠回來後,這是舅舅舅母第一次來太虛劍府,太虛劍府在南州,離中州太遠了些。
雲棠有些期待和舅舅舅母見麵,她精神奕奕,碧天峰小童便道:“雲師姐,雲堂主吩咐過,今日你不許再貪玩耍性,彆誤了時辰,特意命我來監督你。”
雲棠懂她爹思路,因為她爹不信她身上有傷,她修為又不得寸進,所以,她爹就是認為她在玩。
要麼出去玩,要麼修習時偷懶玩。
原本,雲棠隻是被嘴上說幾句,她在魔域什麼難聽話沒聽過,她也就左耳進右耳出,但是,雲棠並不願意被限製行動。
雲棠思路並不像常人思路一樣是一張網,她是一條線。
她想法是:被爹娘說、罵幾句,解釋多次後仍然被誤會,繼續解釋浪費修煉時間。而爹娘開始派小童來監督她,影響她生活,她不願意。
雲棠道:“我今天一天行程確隻有修煉,如果是其他時候,我會去後山。”
她從未放棄過治傷。
“但我不想你監督我。”雲棠直麵小童,“我並不是犯人,你會影響我生活和心態。”
小童見她要趕走他,目裡極淺地閃過焦煩。
一直以來,雲堂主話,蘇師姐都會聽,也很會為他們這些小童考慮,行事周到。可這位雲師姐卻……
小童道:“師姐,我隻是一個仆役弟子,堂主吩咐我事我就要做到,否則,堂主會認為我失職,還請師姐體諒則個。”
雲棠旁邊就是幾位師兄,不遠處還有練早劍弟子。
幾位師兄都夾著眉頭,尤其是五師兄,五師兄性子暴烈些,他隻覺得這小童在放狗屁。而其餘弟子,因為雲棠那日在山門口大戰黃斷,不少弟子都對她有改觀,如今基本都善意望著雲棠這邊。
說白了,要是是他們,也不願意好好被人監督,又不是犯人。隻有極少數人,認為雲棠果然不聽話,難怪雲堂主經常被氣得暴跳如雷。
雲棠則完全不在意小童說話,她道:“我爹叫你做任何事你都必須做到,那他叫你去監督其餘師兄妹你做不做得到?世界上你做不到事情多得去了,難道人人都要體諒你。你不容易,我也很不容易,為什麼是我讓你而不是你讓我?”
雲棠沒有一點點彆人弱,她就要照顧他感受想法。
小童不想她會當著眾人麵斥責他,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他再反駁自然無理,他隻是個小童,照理來說,他隻能和雲棠商量事情,而不能像剛開始那樣質問。
雲棠也沒生氣,反正魔域裡各種奇形怪狀奇葩她見多了,不差這小童一個。
她隻道:“況且我出了什麼事,我爹隻會罵我,從來不會罵彆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彆再想我爹會認為你失職,今天你沒法監督我,以後也不可能,你回去稟報我爹便是。”
雲棠一副油鹽不進模樣。
原本冷眼旁觀雲棠和小童糾纏蘇非煙開口:“雲師姐,心亂則有,心靜則無,隻要你心靜,那這小童便影響不到你狀態。雖然師姐說得對,但是爹也是出於望女成鳳好心,小童更是忠心耿耿,這本是師姐你福氣,師姐你也不必如此……”
雲棠疑惑:“這福氣給你你要吧,小童,去監督她。”
“……”蘇非煙沒想到她這麼說,她似是不怎麼好說雲棠,仍是緩緩道:“我也是一家之言,若說錯,還望師姐莫怪。”
雲棠道:“不怪你,反正我也愁推了這小童我爹生氣,你恰好喜歡被小童監督,我們一換,爹就不會找我麻煩了!”
蘇非煙勉強一笑,她現在一想,好像她也不是很想接受小童,可大庭廣眾之下,如何好打自己臉?
蘇非煙形容淡雅,看起來極有氣質。
雖然那日蘇非煙和黃斷敘舊之事許多人都覺得不好,但也並不是特彆大醜事,蘇非煙美、又不像雲棠那樣美,美到無論男女都覺得她是禍水,會招惹許多人,再配上蘇非煙恬靜淡雅氣質,更惹人心折。
許多人一時也以為這隻是雲師妹性格直接,大條,不怎麼關注彆人想法,蘇師妹性格更溫柔,為人著想。
隻有大師兄緊緊蹙眉。
他看著蘇非煙,終於忍不住,當著許多人麵問她:“小師妹,雲堂主遠在碧天峰,不知道雲師妹修煉刻苦倒在情理之中,可你每日和雲師妹練早劍,之前也被雲師妹救過,你……應當知道雲師妹並不懶惰,你是雲堂主信任女兒,為何不在剛才說出你所見到,反而順應雲師妹懶惰說法。”
他第一次這麼說,也有些不好意思,補救道:“小師妹一向聰慧,是否有其餘考慮?”
大師兄真忍不住了,他知道蘇非煙沒有義務幫雲棠說話,可是,至少也不能反而說是雲師妹不對。
這還是大師兄第一次如此詢問蘇非煙,蘇非煙如遭累擊,不敢相信大師兄會這麼說。
她其實並不認為是雲棠救了她,明明是大師兄他們救。
否則,她曾作為雲棠替身,雲棠隻有討厭她份兒,哪會回頭救她。可惜蘇非煙也不好意思說出自己想法,她被大師兄這麼一問,便覺自己被指責了,當即忍不住泛起淚光,道:“抱歉,大師兄,抱歉,雲師姐……我剛才情急之中,隻想到爹不易,一時失言……我先走了,下次定向師兄師姐賠罪。”
蘇非煙眼底淚光讓所有人嘩然,其餘師兄們扯扯大師兄袖子,不知道他怎麼說這話。
雖然挺有道理,但是小師妹這下哭了怎麼辦?
三師兄對大師兄投來指責目光:“大師兄,你也……唉。”
雲棠疑惑道:“不知道哭什麼。”她聽得出來大師兄是為自己說話,上前拍拍大師兄肩膀:“大師兄沒事,你沒有說重話,我們都看見了。師尊不會罰你。”
大師兄心裡也頗不是滋味兒,他隻是詢問一句,沒想到小師妹直接哭了。
他現在好像被千夫所指一般,心底對蘇非煙喜歡更淡,他朝雲棠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早劍完成,眾人也很快散去。
雲棠今日在練劍中度過,她掐著時間提前一點兒回碧天峰,她也不想隻在吃飯時回去,還想和舅舅舅母聯絡一下感情。
雲棠跨入星落殿。
出乎她意料是,星落殿內已經擺了一碟碟菜,菜品和往常吃都不一樣,而且正在陸續上來。
雲蘇氏拉著一個藍衣、白碟釵美人道,親親熱熱說話,雲河也和一個藍衣道人說些什麼。
這二人就是雲棠舅舅舅母。
見了雲棠,容色有些嚴肅舅舅、舅母看向雲棠:“棠棠來了,怎麼這麼晚?”
雲蘇氏一撇嘴:“誰知道去哪裡瘋了?”
雲棠完全不想理會她爹娘,擦擦臉上汗:“舅舅、舅母,我來晚了些,我應當去門口接你們。”
她望著舅舅和舅母一笑,雲蘇氏和雲河皺起眉,礙於有舅舅他們在,不好訓雲棠。
這丫頭,連爹娘都不知道叫了,他們心裡不舒服,看雲棠更覺得不講禮貌、哪哪兒都不好。
舅母雖嚴肅,倒也不是個不好相處長輩,她抬手“棠棠,過來……”
這時候,蘇非煙臉蛋微紅,端著自己做菜跨進來,一見了舅舅舅母就笑開花親親密密道:“舅舅、舅母!娘昨天給我說了你們要來,我昨天便叫廚房幫我去采買了些少見菜,今日下了點廚,望舅舅舅母喜歡。”
蘇非煙這菜有五六個,一見便知花了大力氣。
雲棠看了一眼,還有些想吃,那些菜看起來味道不錯。
蘇非煙柔柔地笑著朝舅舅舅母看去,正是長輩最喜歡模樣,雲蘇氏見了她笑道:“非煙,過來,挨著你舅母坐。”
她又笑著對舅母道:“芳則,這就是我給你說非煙,上次你們來這兒也遠遠見過一麵,隻是你們那次走得太急,沒來得及見上,非煙是個不錯孩子,小小年紀已經金丹中期,連玄容真君無涯真君都說她前途無量。”
說著,又掛上了雲棠:“雲棠要是有她一半省心、優秀就好了,可惜……”
雲蘇氏不想多談雲棠,撇了撇嘴,又笑道:“非煙挨著你坐,你們天賦都好,不像我,於修習一道不怎麼擅長。”
雲棠心道豈止是不擅長修煉,她娘哪怕靠丹藥堆到金丹期,連一個成木訣都不會……
蘇非煙親密嬌羞地看著舅母,眼中蘊含著孺慕。
舅母隻是淡淡笑了笑,她隻遠遠見過蘇非煙一次,說有什麼很深感情真談不上,而且她剛才聽雲蘇氏說了半天蘇非煙,連雲棠名字都很少聽到。
舅母衝蘇非煙禮貌地搖搖頭,朝雲棠招手:“棠棠,坐過來,舅母許久沒看你了,這次來南州,就是為了你。”
雲棠點頭“嗯”了一聲,走到舅母旁邊坐下。
雲蘇氏沒想到舅母會叫雲棠挨著她,蘇非煙被拒絕了,笑意有些勉強。為什麼拒絕她?明明她比雲棠優秀、還做了那麼多好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