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彆幾個酸得快不成人形的弟子,雲棠仍往妙繆真君的課室走去。
她手上戴的是女神淚,腰間係著東海紗,頸上帶著山川之石做的項鏈,渾身都散發出靈石的味道。也不能這麼說,再多的靈石也買不到女神淚和山川之石那樣的至寶。
課室的弟子們也都一臉豔羨的看著雲棠,劍修本就大多窮困,見雲棠這樣富裕,一個個都在心裡歎息怎麼聖祖不喜歡他們,又咬牙想著這個月多做一些任務,他們也要多賺些靈石。
太虛劍府有豐富的宗門任務,以靈石激勵弟子外出曆練,既能給弟子們賺錢,又能鍛煉弟子的能力。
宋贈看到雲棠身上的寶物,目中溫和,沒有一絲嫉妒:“六師妹,你有這麼多寶物傍身,正好可以去一些妖獸實力比較高的地方,和我們一起出任務。”
妙繆真君也含笑:“你法術學得非常好,之前展露的劍術也不錯,可以說你唯一的缺點便是修為不高,有這些寶物在身,可攻可守,你可以去更危險的地方,也能更快提升修為。”她歎息一聲,“太虛劍府的未來,終將交到你們手裡。”
妙繆真君之前的確不大喜歡雲棠,她不喜歡懶散的女修,雲河堂主曾和妙繆真君在內的幾位真君吃過飯,席間,他酒過三巡,拉起家常時也說起家裡的事兒,大致是說家裡兩個女兒,一個樣樣省心,一個樣樣不省心,不省心那個懶散不好修煉,正是雲棠。
妙繆真君自然喜歡天賦高還刻苦的弟子,所以,她起初對雲棠略有冷淡,直到見到雲棠展露的法術,才打消一切負麵印象。
妙繆真君微笑著看向宋贈和雲棠,蘇非煙這時剛好走近她們,恰恰聽到此話,原本溫和恬靜的神色逐步冷淡下來。
哪怕是她,妙繆真君都沒誇過說太虛劍府的未來終將交給她,可是,她現在卻對雲棠說,就因為雲棠那日展現出的法術?
蘇非煙心下飛快地閃過一絲慌亂,她一直以來,都是宗門同齡人中天賦非常好的佼佼者,任何長輩的鼓勵都越不過她去,可現在雲棠被妙繆真君和宋贈師兄他們簇擁著,蘇非煙這邊冷冷清清,一個人都沒有。
蘇非煙迅速壓下那些不那麼愉悅的想法,笑意嫣然地走過去:“真君、師兄、師姐。”
妙繆真君見是她,含笑道:“非煙來了。”
雲棠和宋贈也朝蘇非煙打招呼。
蘇非煙溫柔道:“嗯,昨晚練劍不小心練得晚了些,今早起得有些遲。”她仿佛不經意地提醒道:“真君,今日不是要去後山真武境曆練嗎?曆練一向不許帶重寶。”
蘇非煙把自己頭上戴的九天玲瓏簪取下來:“這些寶物弟子該放在哪裡?”
現在,就屬雲棠身上的寶物帶得最多,若論影響比賽公平,雲棠的可能性最大。偏偏蘇非煙像是以身作則,展現她的清貴公平。
妙繆真君接過蘇非煙的九天玲瓏簪:“這是你師尊給你的吧?一會兒先放在我這兒,等你們曆練完成後,我再還給你們。”
蘇非煙柔和一笑:“多謝真君。”
她自始至終都沒望向雲棠,也沒說雲棠應該做什麼,但雲棠非常清楚,她要是再不出聲,一會兒妙繆真君主動朝她收寶物,可就不那麼好看。
雲棠道:“真君,弟子身上的法器除了女神淚和山川之石外,都能讓真君代為保管,唯有這兩樣是聖祖所贈,聖祖囑咐過弟子無論如何不得取下來,若是真君發現弟子以這兩樣法寶作弊,真君可取消弟子再學真君法術的資格,同時昭告整個太虛劍府弟子行為不端。”
女神淚和山川之石,都是雲棠保命用的法器,要是碰上發瘋的張顯聖,她可以以這兩樣寶物拖延到燕霽趕來救她。
一個區區曆練,雲棠還不至於作弊,曆練本就是為了尋找不足、鍛煉能力,用法寶去作弊有什麼意思?
她微揚著頭,明亮的眸子端得是清雪無雙,十分坦蕩。畢竟,取消學法術的資格和昭告太虛劍府雲棠行為不端都是極重的懲罰。
妙繆真君欣賞她這般的自信坦誠,道:“本君可不擔心你,曆練第一名得到的法寶,還不如你身上隨便一個法寶,你哪裡需要做那等事?”她含笑,“不過你這樣的性格,倒是烈性,本君很喜歡。要不是太虛劍府有規定,本君也不願意收你們的寶物,修真一途,貴在己身,任何事靠外界督促都是下策,最重要的是要端正自己的心。”
宋贈聽完若有所思:“六師妹一向這樣,從不屑於使什麼魑魅魍魎的手段。”
蘇非煙一直站在旁邊,窈窕美好,她微微垂頭,心底漾上些哀怨。她忍不住多想,雲棠不交出女神淚和山川之石是端正己心,那她主動交出寶物,沒得到一句好,難道還成了隻能靠外物來約束自己?
明明是大熱的天氣,蘇非煙卻有些齒冷,衣下肌膚止不住泛起雞皮疙瘩。
蘇非煙垂眸,雲棠把身上除了女神淚和山川之石的法寶全都交出去,其實女神淚和山川之石,哪怕雲棠真交出去,妙繆真君也不敢收,那太貴重,哪怕是她也不敢保管,生怕出個差錯。
等到所有人聚齊,妙繆真君帶著大家前往後山真武境。
“這次曆練以七人一個單位,誰先得到白頭靈火猴洞穴中的珍寶,或者殺死猛獸食人蜥蜴半時辰以上,誰就勝利。”妙繆真君道,“我會在水光鏡中看著你們,同時,你們若是受到瀕死的傷,會自動被彈出真武境,但哪怕如此,這個曆練也不是全然安全,請諸位小心為上。”
雲棠知道,受到瀕死的傷才會被彈出真武境,可若是中了奇怪獸毒,慢慢致死……誰也救不了。
他們根據規則開始分組,玄容真君座下七個弟子本都站在一塊兒,宋贈最沉穩,道:“保險起見,我們七人一組,我們之前也一起出過任務,現在成組,得勝的幾率大些。”
雲棠點點頭,雖然之前妙繆真君說曆練第一名得到的寶物對她來說不算什麼,但,誰會嫌棄寶物多?
她自然要和最有希望奪冠的隊伍一起組,明顯,其餘弟子也是這麼想的。玄容真君座下弟子個個優秀,之前除了雲棠有些廢,但這幾天學下來看,雲棠也不廢,他們確實最有可能贏。
眼見著七人要擰成一股繩,蘇非煙考慮了一下,她不著痕跡地望了雲棠一眼。上次她大意輸給雲棠,這一次如果還和雲棠一組,那麼她在彆人眼中,豈不是永遠都是雲棠的手下敗將?
“師兄,我想去外麵組隊。”蘇非煙笑了一下。
宋贈微頓:“為什麼?”
蘇非煙輕聲:“師兄師姐都很好,但是我們一直組隊,我覺得對於實力的提升可能沒什麼幫助。我想趁著這次機會和不同的人組隊,看看自己真正的實力。”她微微一笑:“畢竟,總是靠著師兄們帶我做任務贏,也沒什麼意思,人還是要靠自己。”
她說這話時對雲棠笑了一下,雲棠倒是聽出了蘇非煙的意思,大不了就是內涵她隻能靠師兄們嘛。
這種話,雲棠才不在意,大家都有眼睛,一會兒她拖不拖後腿所有人都看得到。
不過,蘇非煙可有點懸,雲棠從上次金光獸的事情中就看得出蘇非煙過於注重書本上的知識,又太過自信,之前有幾位師兄幫忙頂著、以及稍稍給她建議她才能平安渡過那些任務,如果蘇非煙去外麵組隊,估計凶多吉少。
但雲棠也不會勸,她有腦子,彆人自命不凡,現在她去勸蘇非煙?蘇非煙指不定覺得她擋了她的康莊大道。
宋贈皺眉:“你真考慮好了?我們幾人是一個隊伍,每個人都會各司其職,不存在誰靠誰贏。”
宋贈自從知道蘇非煙是什麼樣的人後,對她的話多了幾分思量,他嚴肅道:“六師妹留在我們隊伍裡,也絕不會拖後腿,上次我們碰見妖狐,也幸好雲師妹指揮得當,我們才安全出來。”
譚明沒宋贈那麼好的脾氣,他聽蘇非煙有點什麼話都不直說,彎彎道道繞來繞去。
譚明原本對蘇非煙沒太大惡感,因為這幾天蘇非煙看似改了,但現在蘇非煙一開口,他是真喜歡不起來這個小師妹。
譚明不耐煩道:“要出去組隊就出去,彆唧唧歪歪說彆人留下來的都是靠抱團才能贏,對了,彆到時候給師尊說我們排擠你便是。”
……蘇非煙聽見這麼一句傷人的話,不由心下大慟,她道:“知道了。”
蘇非煙麵色蒼白,如受了天大的委屈,譚明麵無表情:“你可彆哭,我們要帶你一起組隊你不組,沒什麼事兒落了你,你擺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給誰看?”
譚明這人是刺頭性格,哪懂什麼叫憐香惜玉。
蘇非煙險些淚灑當場,她覺得自己溫和無比,反而是彆人咄咄逼人,蘇非煙捂了嘴轉身跑開。
二師兄藍成看這個情況,歎了一口氣,這是什麼事兒?
藍成道:“好了,譚明,你也少說幾句,你和小師妹計較什麼?算了,她現在這個狀況,一個人出去組隊我不放心,我跟過去看看。”
他稍頓一下,對雲棠道:“六師妹,小師妹有時候有點擰巴,你彆往心裡邊去,也不用你去哄她,你好好的和大師兄他們做任務,我們出真武境再見。”
雲棠點點頭:“沒事,二師兄小心,一切以安危為上。”
她朝二師兄揮揮手,雲棠清楚二師兄不是對自己有意見,隻是不想看同門關係鬨得那麼僵。平時生活中哪兒那麼多站隊的事兒,像蘇非煙那樣“你跟她更好,就是對我不好”的這種詭異占有欲和自我中心的人應該是少數。
二師兄隻是一個比較老實的人。
二師兄藍成見雲棠笑靨如花,一點也沒有那些小心眼的不滿,就像一朵向日葵一樣迎風招展,光是看著她的笑,都覺得心情好了不少。
藍成朝她用力揮揮手,去追蘇非煙。
雲棠他們的隊伍如今少了兩個人,又從外麵吸納進來兩個姓李的師兄,二人是兄弟,修為也在金丹以上。
宋贈道:“白頭靈火猴狡詐多端,而且洞穴裡有幾道出口,我們進去找珍寶,很有可能被狡詐的靈火猴伏擊。食人蜥蜴生在毒地,行蹤飄渺,我們現在得暫定一個方向,你們以為如何?”
雲棠沉思:“規則說拿到珍寶或殺死蜥蜴半時辰後才算勝利,所以其他隊伍的弟子是可以在半個時辰之內搶奪珍寶。我建議我們去找白頭靈火猴,到時候它洞穴內的藏身之所反而能成為我們躲藏其餘弟子的秘地,反而是食人蜥蜴,兩敗俱傷之後我們容易被彆的組盯上。”
所有人對視一眼,頗覺有理,七個人朝白頭靈火猴的洞穴走去。
雲棠隱匿的身法不比夜梟差,她悄聲踱進去白頭靈火猴的洞穴,手中抱緊一個包裹,包裹處露出一縷灰色的毛。她小心翼翼進去,假裝踩到一塊石頭發出聲響,“咿——”一聲,山洞裡前仆後繼撲出兩隻猴子,手中燃著靈火,朝雲棠狠狠扔過去,他們頭上有一圈白,所以叫做白頭靈火猴。
雲棠頭也不回,纖瘦的身形在靈火空隙中穿梭,幽蘭色的靈火像是翻飛的蝴蝶,在她裙邊搖來擺去。
倏然,雲棠站定站定腳步,與此同時十指張開結印,一個雲棠從空中躍出,撲向白頭靈火猴,猴子吐出一口藍火,燒滅雲棠的化身,並且再朝雲棠的本身而去。
然而,等大火消散完,那處並沒有雲棠本體的身影,原是雲棠趁著幻身撲過去之時移形換影,到了猴子身後,再度如法炮製,猴子身形靈巧,一公一母不斷攻擊雲棠。
他們呲牙咧嘴,已經被氣狠了。
然而,便在此時,從天而降六柄長劍,劍氣鋒銳難當,動作整齊劃一,猴子身軀微微發抖,它們嗷一聲撲向長劍,居然能用爪子接下這些劍,難怪妙繆真君要求七人組隊。
師兄們在空中不斷變幻劍陣,猴子雖勇猛蠻狠,體力卻沒素受訓練的師兄們強悍,它們眼前漸漸出現虛影,互相對視一眼,尖叫一聲準備逃走。
恰在此時,雲棠十指一張,幾條絲線射出,將猴子牢牢綁在原地。
這一切做完,雲棠才翩然帶著師兄們去洞穴裡找珍寶,那位李師兄若有所思:“我們清源峰的身法已經夠快,沒想到雲師妹你的身法遠超清源峰,不愧是玄容真君高徒。”
雲棠笑意一滯,她師尊什麼都強,唯獨在身法處不強。他的劍一出,沒有逃跑,無需靈巧,敵方儘懾於劍氣。
雲棠道:“我那時候在魔域修為低下,害怕被殺,所以我逃命的本事很快。”
她在魔域的一切,最好掩埋在時間的黃沙中,真相被侵蝕,永遠不顯露出來才好。
那位李師兄也沒多說什麼,這種洞穴雲棠非常清楚,魔域的地形大都是丘陵、戈壁,地下是複雜的溶洞,所以雲棠大致了解這些山洞的走向,哪裡有風,哪裡有出口,哪些地方是死路。
很快,她就帶著大家找到白頭靈火猴的珍寶,這珍寶是一種山菌一般的東西,是植物。雲棠不敢小覷植物,用靈力小心翼翼將它包裹起來采下。
他們正要躲去其餘的洞穴隱藏至半個時辰後,巨大的聲響傳來,地麵當即搖晃幾步。
雲棠和幾位師兄非常驚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忽然,山洞被什麼東西摧垮,石頭嘩啦啦滾下,雲棠護好懷中山菌,朝外麵滾去。
一出去,她便瞧到地上多了一個十餘米高、渾身紅毛的大猩猩,它周身如同有烈焰般,正捶胸踏步而來。
“血猩獸,小心!”宋贈道,“這血腥獸的烈火能燒人神智,不要命,卻能讓人變成白癡。”
這意思也就是真武境的傳送陣法也不會開啟了。
四周也有不少弟子被血猩獸給吸引過來,眼前這隻血腥獸實力是金丹巔峰,它眼也不眨地盯著雲棠手裡的山菌,雙目如火,吭哧著粗氣。
“你想要?”雲棠站在地上,非常冷靜。
血腥獸呲牙咧嘴,雲棠將手裡的山菌猛然扔出去:“你要就給你。”
血猩獸根本不用跑,它手長腳長,直接在空中接到山菌,另一隻手往地上一捶,然而,正在這時,它手裡的山菌猛然炸開,幻化成藤蔓,綠色的藤蔓蔓延開,從血猩獸紅色的手臂一直纏到肩膀。
催生花葉術!
這一瞬間便擋住了血腥獸的步伐。
雲棠拿著手裡真正的山菌,風華絕代地施展出了一手完美的催生花葉術,彆人甚至沒看清她怎麼掐的手印。
他們都有些激動,一個毫無殺傷力的催生花葉術也能應用到戰場!那,雲師妹招招出其不意,血猩獸可能不一定打得過她。
在弟子們暗中拔出劍,想要助雲棠一臂之力時。
雲棠拿著真正的山菌,衣袂翩飛,像是白色的蝴蝶,她頭也不回地跑開:“快跑!這個猩猩不對勁,他身上有魔氣。”
一個實力是元嬰頂峰的妖獸,入魔之後的實力會恐怖地增長。
眾人看著雲棠跑得比兔子還快,都有些無語,雲師妹每次的高手風範……似乎都維持不了多久。
雲棠也拚命地跑著,說實話,她也挺倒黴的。自從她回宗門,碰到的金光獸、獻魔人這次的血猩獸,都有超過元嬰的實力。
……哪怕是金丹期,說不定她也能靠智慧征服它。
血猩獸明麵上隻有金丹巔峰修為,一些弟子躊躇不決,因為現在他們人多,金丹期也有不少,說不一定能殺了血猩獸。
宋贈稍稍沉吟:“我們走!”
他相信雲棠,迄今為止,雲棠對於危險的預判還從沒出錯過,至少宋贈這邊沒看到她出錯。
譚明也沒意見,之前有幸和雲棠一起出過任務的人也沒意見,見到這麼多人都相信雲棠的話,剩下的弟子哪怕還想留下來和血猩獸硬扛,也沒有人手。
他們一起跟著離開。
雲棠一邊跑一邊安大家的心:“入魔而瘋狂的人,周身血液滾燙,如要爆炸,你們看這隻血猩獸胳膊,上麵的血管已經膨脹。”
這種狀態的魔是強弩之末,但也還有好一會兒的時間來瘋狂。要殺可以,但不能急於一時,得先避其鋒芒。
一眾人如潮水般退開,忽然,在眾人反方向之中,翩然飛來一個白影。
蘇非煙提著劍,冷靜而微帶傲氣,她如白羽般飛向血猩獸,冷聲道:“眾位好男兒被一隻金丹巔峰的血猩獸追得抱頭鼠竄,實在可笑。”
一些弟子聽到她微帶嘲諷的聲音,確實臉帶潮紅。
雲棠看蘇非煙又飛回去,不由無語,為什麼每次蘇非煙都要和她反著做事?特立獨行也不帶這樣,雲棠不想這些人全被血猩獸燒成白癡,道:“它入魔了,實力不隻是表現出來的那樣。”
之前蘇非煙入魔,不過金丹期不也能打整整三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