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關戰場一(1 / 2)

幽暗的室內, 雲蘇氏見蘇非煙淚流滿麵,心中長歎。

這些日子,玄容真君不見非煙, 非煙如何肝腸寸斷,雲蘇氏都看在眼底, 記在心底。少女的情懷就像是三月的雨, 淅淅瀝瀝,看起來不動聲色,實則連綿不斷絕。

雲蘇氏也認真想過,非煙容貌好, 天賦高,玄容真君更是難得一見的天才, 年紀輕輕就是一峰之主,他所掌春水峰的地位,在整個太虛劍府中能排入前十, 和德高望重的道藏真君相去不遠。

非煙因為之前那些事兒,在宗門內的風評算不上好,雲蘇氏心想著她可憐, 她認為蘇非煙乖巧溫和,看見什麼不對馬上彙報給她和雲河, 難道錯了嗎?她配玄容真君,也並不是配不得。

要是非煙和玄容真君真能相配……雲蘇氏心想,也是一樁美事, 她不想非煙以後嫁得太遠,也不想非煙隨隨便便找個人結為道侶。雲蘇氏打定主意,撮合玄容真君和蘇非煙,她有些不忿地想著, 雲棠之前不是死活拒絕她為她看個好人家,那她的事,她絕對不會再管,等非煙喜得良緣之後,雲棠就知道了。

現在哪有飛升的修士,修士和凡人比起來,不過就是多了些神通和壽命,最後,還不是過普通日子?雲蘇氏聽蘇非煙似乎想和玄容真君說話,她會意地先出去,把空間留給玄容真君和蘇非煙。

她出去時,順手帶上了門。

在安靜的環境中,蘇非煙的啜泣聲格外明顯:“師尊,你不過是怪我那日做了錯事,害了藍成師兄,但我是故意的嗎?藍成師兄是你的弟子,難道我就不是你的弟子?我不是有意,藍成師兄死了,雲師姐卻是有意讓我去死,你不想見我,卻想見她嗎?”

玄容真君站在原地,觸目是雕花窗戶,窗外山高天遠。

他不理會蘇非煙的軟語哀求:“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蘇非煙抓著身上的衣服,“我沒有雲師姐好看,沒有她出身高貴,但我和她一樣努力,師尊還是覺得我是師姐的影子對吧,影子不能犯錯,影子一旦犯錯,就要被驅逐,師姐她先是叛逃出宗門,再是蓄意殺我、刺傷爹……師尊也能原諒她。”

種種不平,讓蘇非煙如何能心平氣和。

她神魂本就脆弱,現在更是嘔出一大口血,灑在衣服上,她的哭聲中帶著絕望,鮮血刻在哭聲裡,令人聞之生悲。

玄容真君皺眉:“你需要平心靜氣,否則對傷勢無益。”

“我死了,師尊會為我掉一滴眼淚嗎?”蘇非煙麵容悲愴,眼中刻著刻骨的情意,她的師尊……曾愛她護她,甘願為她身受十道蝕骨**釘的師尊,去了哪兒?

“師尊還不回答我?我有錯,難道師姐沒錯?”蘇非煙道。

“不一樣。”玄容真君深吸一口氣,“本君也教了你那麼多年,你的性格和棠棠的性格天差地彆,你總說本君拿你當影子,其實從沒有,包括宋贈他們,你和棠棠是不一樣的人,不用妄自菲薄,將自己的一切都往影子上靠。”

“我教棠棠逐風劍法,教你綿意劍法,皆因你們性格不同。”玄容真君道,“如若本君拿你當棠棠影子,就不會一開始教給你適合你的功法。”玄容真君道,“世界上隻有一個棠棠,絕不可能會有第二個。”

蘇非煙心中既喜又澀,喜的是玄容真君從未拿她當過影子,澀的是他心中那個獨一無二的人不是她。

“道藏真君已將一切說與本君聽,棠棠對你的行為,是她對藍成的死耿耿於懷。”玄容真君也對藍成的死耿耿於懷啊,藍成也是他的愛徒,他死後,玄容真君沒有一日真的心裡鬆快過,可是殺藍成的魔已死,剩下的蘇非煙,錯則有,卻不足以致死,因為藍成的死雲棠的出走,玄容真君對蘇非煙心裡永起了隔閡,可他端方嚴謹,不可能以強罪降於蘇非煙身上。

他隻能避而不見,緊閉門戶。

可雲棠不同,雲棠是一柄真正的劍,桎梏太多的,不是劍。

玄容真君道:“如果之後宗門要追加她的責任,本君同樣會代為承受。她所做一切,本君相信必有緣由。”

必有緣由?

蘇非煙幾乎又哭又笑,雲棠犯了錯,師尊就會說一句必有緣由?這麼無條件的信任可真好,怪不得呢,當初把鴛鴦玉佩都給了出去。

他還是喜歡愛人啊,徒弟算什麼?

她算什麼?

蘇非煙道:“她有緣由,我就沒有緣由嗎?師尊,你看看我,我也有緣由,你怎麼對我就和對她不同。”

蘇非煙行徑,幾乎完全陷入迷障。她總是要尋一個公平,之前她修為比雲棠高,她便覺得其餘師兄弟們如若拿對她一樣的態度去對雲棠,就是不公平,因為雲棠不如她,不該和她享受一樣的待遇,她認為她是雲棠的影子,再優秀雲棠也能輕而易舉得到她所得到的一切。

後麵,她又覺得師尊對她和雲棠不一樣,暗戀玄容真君的蘇非煙看到玄容真君居然珍藏和雲棠的桃花釀,心底的自傷幾乎壓垮了她。

她要公平,可是完全忘記了,世間事哪有絕對的公平?手心與手背尚且不是一樣的厚薄,宮無涯不也無條件偏愛她,她何曾有因為這種不公平為雲棠鳴過不平?

玄容真君心悅雲棠,本就會對雲棠更為親厚,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做到了師尊的本分,未冷待過蘇非煙。

雲棠碰見的不公平也不少,雲河雲蘇氏給她的不公平,宮無涯給她的不公平,她可曾纏著雲河雲蘇氏要得到一樣的東西?她隻是自始至終,通透地看著一切,然後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決定。

對雲棠來說,殺人容易,改變人心卻難,她沒有那個時間。

蘇非煙如果隻是拚命改變彆人對她的看法,倒也算光明正大,可她想的是,都是雲棠搶了她的東西,想著雲棠離開,一切就恢複原狀。

蘇非煙現在笑中帶淚,聲聲質問,若要咳出血來:“師尊,你說啊,為什麼我不一樣……為什麼我犯了錯,你就這樣對我——”

玄容真君本不願以重話苛責彆人,現在被聲聲質問,不得不言:“因為棠棠哪怕在外麵殊死拚搏,無太虛劍府遮風擋雨,她再見到故人,也不顧求得安穩,隻心念死去的藍成。她或許魯莽,但此中情義,令本君心服。而你……本君未曾聽過你再懷念藍成。”

他不顧一下軟在床上的蘇非煙,推門而出,蘇非煙眼淚洶湧,她心裡的慚愧被不甘代替,道:“師尊,你早晚會知道,她不是什麼有情有義,她就是心狠手辣六親不認……”

玄容真君關上門,對遠遠站在院子裡的雲蘇氏道:“她情緒不佳,好生照料。”

雲蘇氏趕緊點頭,玄容真君即刻離開。

他要和道藏真君一塊兒研究魔人魂魄裡的毒,這一研究,就是日升月落,時光荏苒。

離青山關戰場還有幾日路程的林子裡,硝煙彌漫,一路都是屍骨。

雲棠腰係十獄劍,身旁跟著已經有了成貓大小的燕霽,燕霽貓現在完全不是巴掌大的奶貓,他體形頎長,尾巴粗細適中,非常有力,黑色的爪無聲地踩在落葉上。

一隻通體發白的屍鳥眼睛渾濁,猛然從高空展翅而來,朝雲棠眼睛而去。

雲棠的眼睛像是黑亮的寶石,太陽一照,美不勝收。這屍鳥顯然想要啄她的眼睛,雲棠眼皮跳了跳,她都懶得抽劍,果然——

漆黑的燕霽貓身姿矯健,從地上一躍而起,輕靈而富有力量,一爪刺穿屍鳥的身體。

綠色的貓眼深深地看著雲棠,雲棠的心咯噔一聲,這眼神可真奇怪,她居然從貓眼裡看出了三分不滿二分你等著一分保護欲和四分霸道。

雲棠不記得自己的算數那麼棒啊。

燕霽貓深深看了眼雲棠,再優雅從容地掉下去,落在地麵。

雲棠湊上前:“燕霽……”

燕霽隻冷冷睨她一眼道:“趕路。”

雲棠:……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燕霽自從醒來就是這個樣子,昨天燕霽說的話非常有暗示性,雲棠本來想仔細思考,但她一想現在燕霽的戰力不穩定,她就是隊伍中的頂尖戰力,她要好好睡覺,保存力量。

於是雲棠回去美美地睡了一覺,睡完之後,才開始思考燕霽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洗了一把臉打開門出去找燕霽,剛一開門,燕霽貓就坐在她門的麵前……燕霽貓看著雲棠睡眠充足後意氣風發的臉,綠瞳裡好像閃過一絲不滿到想殺人的光。

雲棠下意識覺得不對,趕緊道:“燕霽,你起得真早,對了,昨天你湊過來後的下半句話是什麼?我還沒有想出來,你現在說了吧。”

有什麼好說的。

燕霽光是想到他還沒吻上人,就暈過去變貓,對方還完全不覺,就覺得此生從未籠罩過這樣的陰霾。

黑貓眼底一片不爽。

他現在絕對不可能頂著貓身再說這件事情,那天的變貓給燕霽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他一甩尾巴:“走。”

於是,整整一天了,燕霽貓都非常獨立,他一直走在雲棠旁邊,拒絕被雲棠像抱貓一樣抱著走,而且本就不多的話更少,同時,脾氣也更加暴躁。

這一路上不少魔物想要攻擊二人,都被戰鬥力爆棚的燕霽黑貓一爪掏心。

雲棠看得心驚膽戰,她親眼看到燕霽貓的肉墊能如何做到悄無聲息接近獵物,用看起來非常可愛的爪子,蹭一下伸出利爪,捅穿對方……

而且燕霽貓明明像是不想和雲棠說話的樣子,卻每次都會非常主動幫雲棠刺死一些魔物。

雲棠活生生從一隻貓的身上看出了話本子裡的男主霸道娟狂的感覺,差點以為自己是小嬌妻。

貓的嬌妻??

雲棠被這個想象力弄得想要戳死自己。

她現在輕咳一聲,想繼續和燕霽說話,燕霽冷冷地斜睨過來,貓嘴一張,雲棠趕緊搶先道:“你看我現在走得很快我真的在趕路我是想朝你說正事。”

“……”

燕霽涼涼道:“你故意說那麼快,是認為本座會不要你說?”

雲棠被一噎,可是他剛才明明就是想說趕路堵她的嘴吧。她默默咽下這口老血,魔王的素養之一就是反複無常,燕霽的素養實在是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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