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魔時刻, 青山關戰場上空灰白的雲層裡勾勒出一彎模糊的月影,食人的禿鷲張著翅膀、睜著圓溜溜的眼睛、近乎天真地看著戰場上的廝殺。
它不知道人族為什麼殺戮,它隻知道一會兒它拍拍翅膀, 就能有許多腐朽的美食可裹饑腸,雖然禿鷲習慣了吃死去已久的人的血食,鬆垮的肉, 冰冷的血液, 但每一隻禿鷲, 都渴望著新鮮的屍體。
以利爪剖開健壯的胸膛,它更想看到溫熱的血液、死去不久仍富有彈性的肉。
幾隻禿鷲高旋空中,看著戰場上的爭執、尖刀,以狂風、以利刃、以正麵的如星月般的利矛在胸腔處撕扯出荼蘼般紅色的焰火, 抑或是以狡詐心腸、皮下之謀換得他死我活。
禿鷲歪了歪頭, 舒愜地啄啄頸上的毛,今日這場戰鬥, 和以往好像有什麼不一樣。
鶴陽子等人得了弟子彙報,相互交遞的眼神透露出此刻他們心裡思考、凝重,有彆的魔從天而降, 和魔域的魔打了起來?
修真界哪有外援,八大宗門的力量擰成一股繩,糾纏著其餘微小的宗門, 全都在青山關戰場。
他們沒有外援了,所有的力量都已到齊。
於情於理,鶴陽子等人都得趕緊出帳篷, 遠望正鬥得火熱的青山關戰場。
合歡宗太虛劍府 玄心劍門無量山佛門蓬萊墟靈一門皇梵宗大多數的宗門長老都在這兒,他們看見遠方的地平線處,魔人的頭顱被整個擰碎, 本應該狂化的魔人不知為何,完全沒了聲息。
大地上有一個龐大的異形,它有著紫色的,上麵帶著眼睛的觸手,觸手伸到魔人麵前,猛地張開,把魔人吸入觸手之中,不知吸食了什麼,等再甩開魔人的時候,魔人滿臉蒼白,被扔在地上一動不動,立刻被湧上來的其餘魔人踩踏成肉泥混著鮮血。
有些像花瓣被搗鼓出了花汁。
除了這個異性外,戰場上還有其餘的魔……對,就是魔,以往青山關戰場裡的魔出手狠辣詭譎,常常有奇思妙招讓修真界正道無法招架。
那些古怪的殺招,都是正道的弟子淌出血路,死了無數人,他們才總結出了係統的方法,加以應對。
可現在這些魔,他們勢均力敵,一個的殺招比一個猛,總有古怪的稀奇的招數跑出來,挑戰修真界正道者的神經。
鶴陽子可以斷定,如今爭執不休的兩隊魔,來自同一個地方——魔域。
那麼,魔域的魔為什麼要自相殘殺,這新來的魔,又為什麼要幫他們?
鶴陽子問左右:“你們可有人認識他們?”
合歡宗太虛劍府 玄心劍門無量山佛門蓬萊墟靈一門皇梵宗的人都搖搖頭,魔域一向是一塊神秘的土地,彆說接觸,就連資料都少得可憐。
鶴陽子心中生起疑竇。
這時,天空中落下一團紅色的影子,一個長發如瀑,眼含牡丹,煙視媚行的紫衣人走過來,他好像聽到了鶴陽子等人在說什麼,笑道:“當然沒人認識我們,我們可從未出過魔域。”
修真界正道看見此人忽然走過來,暗暗心生戒備。
鶴陽子問道:“不知仙子是?”
他當然不是沒看出紫衣人身上的魔氣,但是這人好像不是敵人,至少暫時沒露出敵態,難道他要稱呼彆人魔女?
紫衣人道:“我是誰,空口無憑的,你們也不會信。”
他身上的親和力無比強勁,讓在場男修女修都有一瞬心折,可他們能混到今天的修為,自然不傻,馬上肅然反應過來,是媚術。
眼前這人,是一個魅修。
紫衣人見他們反應過來,也不惱,他本來就沒有刻意魅惑這些人啊。
他伸手一指向戰場:“我們是什麼人,諸位看戰場就知道了。”他的尾音刻意拖得狹長,微微上揚,似是不經意間:“反正我們對諸位不報惡意,如果報著惡意,我們現在和你們對麵的魔合作便是了。”
鶴陽子等人專注看向戰場。
戰場上那個生著無數觸手的家夥,已然無往不利,對麵的魔人與魔,完全沒法子抵擋他。
殘肢、鮮血散落一地,終於惹了對麵的魔君不快。
那個魔君身著一身藍衣短打,模樣如稚子,卻一身殺氣,偏執而殘忍。他將手中的梭子指出,對準對麵的異形:“裂空魔君,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你一定要在這裡壞本君的好事?”
魔君?
鶴陽子等人心中都劃過驚詫,更是訝異,這群魔之中也有魔君?
那癱異形沒說什麼,繼續恢複著觸手,朝藍衣稚子般的魔君極射而去,藍衣稚子魔君眸中劃過一絲厭惡,明顯,這種黏糊糊的東西讓他心生不快。
他冷哼一聲,一梭子以快到幾不可聞的速度從觸手處劃開,嘩一瞬,觸手斷裂,流瀉出白色、黏糊糊、散發出腥臭味的液體,像粘液一般,被太陽光一照,亮晶晶地反光。
這也太惡心了。
修真界正道一些人哪裡見過這種架勢,那群觸手不被砍斷吧,要命,被砍斷吧,眼前的一切也惡心得要命。
藍衣稚子魔君忍著惡心,猛地跳開,以免被噴一臉。
觸手並未放過他,刹那間,軟趴趴的斷裂的觸手忽然一變,變成披著鱗片、粗壯、指甲黑長的異獸爪子,再超藍衣稚子抓去。
他的身體斷裂後能再生!
這是什麼妖獸?
修真界正道從沒看過這種妖獸,他們注意到旁邊的紫衣人和對麵的藍衣稚子魔君一臉司空見慣,就說明這個妖獸不是才被創造出來的武器?
藍衣稚子魔君嗬道:“裂空,收起你那些鬼把戲。”
那個裂空魔君究竟在哪兒?妙繆真君等人朝紫衣人看去,難道是他在操縱妖獸?
紫衣人朝她們露出勾魂奪魄的一笑,手抵在唇間:“不是我哦。”
藍衣稚子魔君十指張開,每個手指上都纏繞著數千透明的絲線,這麼多、細,稱得上繁雜的絲線一點都沒把藍衣稚子魔君給繞暈。
他的手指如在跳舞,靈活地轉動,緊接著,地上所有的殘肢全□□控,像不畏死的戰士般站起來,朝異形攻擊去。
“傀儡術?像,但又不大像。”嚴格意義上來說,鶴陽子其實也是和燕霽一個時代的人,雖然他被燕霽以神通扔在山中修習劍術,山中無歲月,鶴陽子正巧躲過那一場先法時代的浩劫,安穩活到現在。
鶴陽子見多識廣,一眼就看出藍衣稚子魔君的傀儡術和現在修真界的一些傀儡術不一樣。
“傀演術!”在最末一個尖嘴猴腮的長老滿臉激動,幾乎壓製不住澎湃的心情,這個長老是修真界正道如今式微的奇術宗長老,他不攻傀儡術,如今在攻機關術,因為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傀儡術完全沒有攻擊力。
傀儡——他們的傀儡隻能機械地服從主人的命令,做一些灑掃之類的活計。
這種紙糊一樣的傀儡有什麼用?還不如找幾個灑掃弟子,哪裡值得上花那麼多功夫去煉製傀儡。以往典籍裡寫的能與諸道爭鋒的傀儡術,那些驚才絕豔的傀儡師,終究沒落在時代的長河中。
可現在,這個長老從藍衣稚子魔君的招數中,看出了一些傀演術的痕跡,就像看見了失落的文明,這讓他如何能不激動?
“傀演術?”鶴陽子問道,他雖然活得久,但是性格至誠,把所有時間都拿來專攻劍術,他隻知道先法時代之中,曾有過傀儡術。
但是再精細地分,他就不知道了。
那長老幾乎快忘卻此時是在戰場,狂熱道:“傀演術,就是傀儡能夠發揮出超出自身的力量,我們……我們宗門之前研究了很久,試著給傀儡提升力量,以靈石提供能源,想嘗試這樣,但是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