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
兩道劍氣由遠及近,一道極度寒冷,另一道則仿若跳出五行之外,沒有那麼極致的冰寒氣息,有的隻是劍意昭昭,不可摧折。
雲棠甫一感受到這兩道劍氣,周身汗毛倒豎,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同為頂級劍修的雲棠不用體會那劍意裡的靈力多寡,光感受劍意餘暉,她就知道這兩個劍修現在殺死對方的心躍然於紙上。
恰巧,這兩道劍氣雲棠都熟,那道冰寒的劍氣出自她師尊玄容真君,而另一道令人琢磨不透的劍氣則出自於魔域魔君之首——青夜魔君。
雲棠的心跳如擂鼓,現在蘇非煙離死隻差一口氣,所以魔域之主來護她?兩個頂級劍修,究竟誰是魔域之主?
玄容真君和青夜魔君的劍氣如要橫蕩九州,在他們劍氣所包裹的領域內,鶴陽子、鳳凰遊等人都不得不退開,緊接著,四周升起血霧般的迷瘴,如玲瓏紅霞般隔開了包括鶴陽子在內的所有人。
空間陣法——難怪魔域之主居然敢堂而皇之地出現,他早有準備,以空間陣法隔開外麵的人,魔域之主的空間陣法出神入化,能創造出一整個魔域,現在隻是攔住彆人的窺探,又怎麼攔得住他。
雲棠眼前先被血霧籠罩,不過片刻,燕霽骨節分明的手在她眼前一撥,她的視線重新恢複清明。
燕霽悄然解開魔域之主的空間陣法,對雲棠心語道:“等。”
等什麼?自然是等判斷出誰是魔域之主,否則若是來一場真假真凶的對峙,平白浪費時間。雲棠按捺下躁動的血液,迫使自己變得冷靜下來。
平心而論,這二人她都不希望是魔域之主。玄容真君是雲棠師尊,在教授劍道一途,未曾有半點藏私,若不是這個正道頂級劍修的傾囊相授,給雲棠打好了底子,她去了魔域後,能熬得過幾天?
巧的是,就連青夜魔君,雲棠也偷學過他的劍招,說是偷學,但以當初青夜魔君和她實力的差距,若是青夜魔君一心殺她,雲棠哪兒來閒暇偷學她的劍招,學了之後,青夜魔君也並未生氣。
等等——
雲棠腦中如電光火石般閃過一些東西,讓她遍體發涼,幾乎生出劫後餘生的慶幸感:魔域之主忌憚她的劍意,所以想要殺她,他後麵選擇的方式是利用孤蒼渺來殺她,那麼在他做那個選擇之前呢?
魔域之主總要來考察她的劍意是否真是魔域大患,甚至會對她出手,嘗試殺她,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改了主意,仍然要殺她,卻不親自動手——雲棠不禁想到了自己和青夜的初見。
比起鳳凰遊當初來找她純粹是饞和她雙.修,藍衣稚子魔君來找她是為了殺她煉成傀儡,隻有青夜,他一來就讓雲棠出劍,而且在雲棠出劍途中,對她生出過殺意,這種殺意到後麵不知為什麼,又飄飄散開,戛然而止。
那時青夜是真的打算殺了她。
雲棠想著燕霽的話:魔域之主能不露麵便托住鶴陽子,說明他一定有殺了自己的能力,利用孤蒼渺殺自己出於彆的原因,光是能力這一點,就排除出藍衣稚子魔君和鳳凰遊等人。
雲棠覺得**不離十差不多就是青夜了,她不能理解,青夜魔君是劍修,他實力高絕,何須借助外物修習,折騰出一個魔域出來究竟是為什麼?
雲棠思考這些的時候,燕霽一直沒有反應。
以燕霽之智,他到現在沒看出青夜魔君的問題,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卻說蘇非煙已然出氣多進氣少,但她作為飼鬼的祭品,哪怕身體負荷再重,精神方麵也因為不斷的啃咬和招鬼幡的作用,保持著極度亢奮。越亢奮,越能清晰地感受到惡鬼啃咬自己的痛楚。
蘇非煙也是玄容真君的弟子,她看到玄容真君雪白的身影像驚鴻一般遠踏而來,像渡她的神。
蘇非煙在那一瞬,死寂的心重新燃燒起來,點點希望聚攏在她灰敗的眼中。她忍不住想起她來太虛劍府時,玄容真君是如何扶起她,把她領入春水峰,自此,她從一個卑賤的孤女一躍成為高高在上的仙人。
“師……尊,救我。”蘇非煙癡癡看著玄容真君俊美的麵容,眼中流出熱淚,灼燒了麵皮。
玄容真君如孤鴻照影而來,聽見蘇非煙的話毫無動容,冰雪般的劍光居然沒刺向對麵的青夜魔君,而是毫不手軟地朝蘇非煙而去。
他的劍氣之中帶著殺意,容色底下也似乎掩藏著無儘的厭惡,唇色發白,像是忍耐著極大的苦楚。
一道劍氣精準地攔截下玄容真君的劍氣。
兩道劍氣在空中相互抵消,玄容真君虎口發麻,已然破皮,慢慢流出殷紅的鮮血。青夜魔君的聲音被夜風扯散:“你現在怎麼要殺她了?”
“你當初不是寶貝她得緊?”青夜魔君道,“現在叫什麼,惱羞成怒?”
青夜魔君和玄容真君不知在打什麼啞謎,他們之間似乎已經有過一場談話,而玄容真君在青夜魔君嘲諷地說出那句話之後,臉色更為蒼白。
他再抬頭看向蘇非煙時,眼中便多了許多蘇非煙看不懂的複雜神色,有後悔,有自責,有深深的厭惡。
蘇非煙遍體生涼,她這時才好像後知後覺一般,師尊剛才是要殺了她?
為什麼忽然這樣?哪怕是之前,師尊也僅僅是趕她出春水峰。
不等蘇非煙想完,玄容真君殺蘇非煙的心似乎堅硬如鐵,他再度舉劍攻去,青夜魔君冷哼一聲,和他戰在一處。
兩個頂級劍修的交手,使得惡鬼都被嚇跑。
玄容真君要殺蘇非煙,青夜魔君要護,玄容真君劍氣雖未有凝滯,但雲棠聞到了血味,青夜魔君道:“現在的你,可沒法殺本君。”
他的劍尖在玄容真君臉上劃開,玄容真君臉上頓時出現一道血痕。
青夜魔君冷笑一聲,似乎不想戀戰——畢竟,再耗費下去時間,他也擔心燕霽會趕過來。
青夜魔君一劍刺向招鬼幡,把蘇非煙給救下來,蘇非煙的身體貼上青夜魔君時,他眉頭一皺,到底忍下厭惡,眼見著他要擺脫玄容真君離開時,燕霽忽然對雲棠道:“動手。”
雲棠得此吩咐,十獄劍從腰間拔出,一下如同破開那道空間迷瘴,以劍豎劈,十獄劍的凶煞之氣儘數朝青夜魔君而去。
青夜魔君見夜色之中忽然鑽出來一個雲棠,心中生出驚異,知曉今日可能中了埋伏。雲棠在這裡,燕霽肯定也在。
雲棠劍意雖強,但是,她對上的人到底是青夜魔君。
青夜魔君一劍朝她刺出,雲棠劍芒不敢直對,剛被逼退半步,一道劍意便從雲棠身後飛了出來——
雲棠隻見燕霽出過一次劍,那次他拎著一柄通體漆黑的長劍,像是隨手一揮,便毀了整座山脈。
這一次,雲棠雖未回頭,但光是感受燕霽的劍意,她都能想象到燕霽此刻的模樣,他很少出劍,靠著他空間陣法而衍生出的氣流,他便能殺人於無形。
雲棠回想,燕霽身為劍修,但無論是在雲棠的夢裡,還是現實中僅有的一次使劍,他捏劍時雖然劍修風骨儀態如青鬆,整個人都像是一柄出鞘利劍,但是,雲棠知道,他那隻是執劍時的下意識反應,他從始至終遊刃有餘。
現在的青夜魔君,讓燕霽摒棄氣流而出劍——雲棠沒有感受到殺意,可是等劍氣從她身邊穿過去,她才發現不對。
青夜魔君若摧枯拉朽般的劍氣對上那道劍氣,整道劍氣就像是從中間被劃出一個真空地帶,燕霽的劍氣穿過去時,青夜劍氣未散,但已完全被壓製。
青夜魔君連退數十丈,然而,燕霽的劍域何其寬廣,就像是嗜血的殺意從肌膚處鑽入血液裡,這和雲棠的十獄劍意不同,雲棠的十獄劍意同樣有地獄,但是地獄有界限,給人的感覺是隻要跑出這個領域,就能逃出生天。
但是燕霽的劍意……如高懸頭頂,永如跗骨之蛆,讓人連靈魂都忍不住戰栗。
青夜魔君當機立斷,他沒有硬接燕霽的劍招,反而拚著受傷,長劍在空中一劃,大地當即震顫,像是另一個空間坍塌,時間之力從空中洋洋而來——
是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