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尖(2 / 2)

長街 殊娓 14862 字 4個月前

向芋看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要把這段對話拍下來發給靳浮白。

也許是因為靳浮白在儘力做一個坦誠的人,所以她也想要坦誠一些。

靳浮白遲遲未回,而是在她午休時打了電話過來,說是晚上下班接她去吃日料。

向芋撇嘴:“不是不讓我吃生冷麼?”

電話裡的人輕笑一聲:“我不讓就管用了?要不你給我說說,現在你吃的什麼?”

向芋正對著一盤子乾炒牛河,被問得差點想用手去擋。

反應過來打的是電話,不是視頻,她才盯著一盤子油乎乎的牛肉和河粉,嘴硬道:“我吃得很清淡啊,特彆清淡。”

混血女人的婚訊傳得沸沸揚揚,圈子裡的人也許八卦過很多卓逍和混血美女的事情,但向芋很少聽得到。

入冬時,向芋奉乾爸乾媽的命,陪著唐予池去買羽絨服。

他學會抽煙的事情暴露了,被唐母禁足了整整一個月,再出門時氣溫驟降,掏出羽絨服又被唐母劈頭蓋臉一頓罵。

去年一共買了五件羽絨服,四件上麵都有煙燙的洞。

隻有一件完好無損,滿身印著張牙舞爪的骷髏,直接被唐母送給物業大爺當狗窩了。

唐予池拎起一件羽絨服:“骷髏那件我去年穿我媽也沒說什麼,今天就突然不讓穿了。”

“乾媽那是遷怒,你帕金森嗎?假肢生鏽嗎?抽煙哆嗦什麼?還能挨個兒的衣服都燙出洞來?”

“不可能是我!肯定是一起喝酒那幫煞筆。”

唐予池把手裡的羽絨服從衣架上脫下來,套在自己身上,扭頭問向芋,“這件怎麼樣?”

“還湊合。”

“那就這件了,”唐予池和售貨員說,“旁邊那個白色的也給我來一件,同樣碼數的。”

付款從商場出來,向芋垂頭給靳浮白發信息,說自己這邊完事兒了。

晚上李侈那幫人叫了靳浮白和向芋去場子裡玩,靳浮白說等她逛完街,他來接她。

唐予池穿著新款羽絨服,站在向芋偏後一點的地方,看見靳浮白回複的信息“馬上到”。

他突然說:“向芋,你聽沒聽說過卓逍的事兒?”

向芋正在打字告訴靳浮白她在商場哪側的門,冷不丁聽見唐予池開口,嚇了一跳,把信息發出去才說:“你又聽說了?”

“聽說了無數個版本,能夠寫一篇了。”

無非也就是當笑話談論的。

本來那些人就拿深情當成瘋魔,對於卓逍這種,結了婚還把人養在外麵,又被情人甩了的,看熱鬨的自然不少。

這場感情很難判斷出對錯,也都有各自的苦衷,向芋不予評價,隻當悲劇聽。

唐予池嘚吧半天,忽然話音一轉:“我覺得這結局不錯。”

“不錯在哪兒?”

他說,我是說,這結局用在你身上不錯。

“向芋,你也彆陷那麼深,靳浮白如果有聯姻的苗頭,你就像那女人一樣,瀟瀟灑灑甩了他另找個真愛,結婚生娃,趁你乾爸乾媽年輕,讓他們幫你帶娃,樂得清閒。”

向芋挑挑眉,回眸看唐予池:“你樂什麼?”

唐予池眉飛色舞:“自家人當然向著自家人,我每次冒出你甩掉靳浮白這類的設想,就好想笑。”

這邊話音剛落,一輛鋥亮的黑色SUV停到兩人麵前。

唐予池因為剛說過人家壞話,腳底抹油了似的,直接溜了。

車窗降下來,向芋平靜地問:“你怎麼這麼快呀?”

靳浮白手裡夾著半截煙,指了指對麵的咖啡廳:“就在對麵,看你倆聊半天了。”

他下車幫向芋拉開車門,笑著問,“什麼事兒你那個發小那麼高興?說我壞話了?”

“對啊,我們罵你了。”向芋十分坦誠,邊上車邊說。

然後被靳浮白借著幫她扣安全帶的動作,吻得喘不過氣。

那天晚上李侈場子裡太過瘋狂,時間一過12點,漫天的射燈呈漸變狀投射過來,因為離DJ台近,舞池裡的人蹦迪時,向芋甚至感覺自己的腦仁都在隨著DJ喊麥的節奏蹦。

李侈開了一排五萬塊的洋酒,場麵奢侈得向芋直心疼。

她對這些紙醉金迷沒有什麼特彆愛好,靜靜坐在沙發裡玩貪吃蛇。

隻有靳浮白端著酒杯抬手時,她才會睇過去一個眼神,心疼地想,這一口,得多少錢啊?

靳浮白被這樣的眼神看了幾次,終於沒忍住,含了一口酒,笑著湊過去渡到她嘴裡,拉著她同流合汙。

男人們喝酒太猛,那麼高度數的洋酒,連點東西都不兌,加了冰就喝。

向芋被辛辣的酒液刺激得皺著臉,感覺有一把火從喉嚨延伸到胃裡,偏偏靳浮白還纏著她深吻。

唇齒糾纏,她哪怕並不喜歡這種場所,也有一瞬間沉溺,陷在喧囂和燈光裡,為他的吻迷醉。

吻過後,靳浮白乾脆把向芋拉進懷裡坐著,下巴往她肩上一墊,手也不老實。

他在嘈雜聲裡問她,晚上要不要。

向芋躲開他作亂的手,笑著,隔著襯衫布料去掐他側身的皮膚。

他們兩個都怕癢,互相攻擊對方,邊攻擊邊躲避,在家裡他們也常這樣鬨。

“靳哥,嫂子,哎我拿一下手機,就一下。”

李侈突然出現在靳浮白身邊,伸手從靳浮白身後的沙發縫隙裡拎出被埋了一半進去的手機,一臉壞笑,“繼續繼續,你們繼續。”

靳浮白攬著向芋的腰,淡淡睨他一眼。

過了12點也算是後半夜了,向芋在這種亢奮的場景裡,反應稍顯遲鈍,於是她的目光淡淡地、沒什麼目的地落在李侈身上。

她看見李侈邊和靳浮白開著玩笑,邊把電話撥通。

也看見他使勁壓著手機,聽清電話裡的內容後,一臉笑容僵住,然後瞬間斂了神色,滿目沉重。

靳浮白應該是也注意到李侈的變化,看向他:“有事兒?”

李侈握著手機張了張嘴,又看向坐在靳浮白懷裡的向芋。

靳浮白明白李侈的意思,揉著向芋的頭發,淡淡說:“說你的,她不是外人。”

李侈湊過來,用隻有他們三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靳哥,李冒在來接咱們的路上,得去一趟卓家,剛剛卓逍被發現在家裡自殺了,能不能搶救過來,不好說。”

每個字向芋聽得都很真切。

場子裡開著十足的暖氣,周圍熱鬨非凡,可卻又像是刹那間,所有的聲音和溫度都不見了。

隻有李侈說,那個叫做卓逍的男人自殺了,生死未卜。

向芋沒跟去,靳浮白找來了他的司機,叫他把向芋送回家裡。

他輕輕吻了向芋的額頭,安撫地說:“回去先睡,不用等我,我忙完就回去。”

“嗯。”

那天晚上是向芋第一次獨自睡在靳浮白家裡,有些不習慣,玩著貪吃蛇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著。

清醒時不敢細琢磨的事情,在夢裡暴露無疑。

她夢見自己是小杏眼,伸出戴著戒指的手,幸福地對唐予池說:“你看,這是靳浮白給我買的,他對我可好了。”

也夢見自己是卓逍,永遠留不住愛人,在愛人結婚的那天,從樓上跳了下去。

夢裡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事情太過複雜,攪得她皺起眉。

最後,她大概是夢到了靳浮白,他身邊跟著那個混血的女人。

混血女人正在接受采訪,手裡抱著大捧的尤加利裡,快樂地挎著靳浮白,對記者說:“我從未如此幸福過。”

那我呢?

靳浮白,那我呢?

向芋感覺自己好像又變成了卓逍,掙紮著喊:“靳浮白!”

“向芋?”

向芋睜開眼睛時,她已經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昨晚回來沒拉窗簾,明晃晃的晨光順著窗子灑進來,落在靳浮白臉上,他看起來很疲憊。

“哭什麼,做噩夢了?”

向芋依偎進他的懷裡,把眼淚往他身上蹭:“嗯,很不開心的夢,幾點了?”

“7點。”

“你剛回來嗎?”

靳浮白眼裡有幾根紅血絲,聲音困倦:“嗯,洗了個澡”

他說,從那種地方回來,不洗澡怕她嫌他晦氣。

所以向芋很快反應過來,卓逍還是去世了。

那天之後,向芋也隻是偶爾會做一點奇怪的夢。

好在有靳浮白在,躲進他的懷抱,噩夢都不算擾人。

隻不過靳浮白自己,睡得也並不安穩。

向芋睡眠淺,經常在夜裡感覺到靳浮白忽然抱緊她,緊得她有些難受,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在月光下打量他的睡顏。

這種時候,他總是皺著眉頭,眉心溝壑很深,和他平時萬事波瀾不驚的樣子,很不相同。

12月底,向芋托唐予池的國外朋友訂了幾瓶進口褪黑素,聽說這玩意兒能改善睡眠。

收到東西那天,是個傍晚,快遞小哥把包裹送到家門口。

靳浮白看了眼全英文的說明書,居然還點點頭,說她,你是該吃一點有助睡眠的,感覺你最近睡得不安穩。

向芋一臉不服:“一起吃,你睡得也不好,總在半夜把我抱得快要喘不過氣,你還皺眉頭。”

靳浮白愣了愣:“我有麼?”

“有!”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突然笑了,指著自己的眉心:“我皺眉,那可能是操心吧。”

“你能操什麼心?”

“家裡有個痛經還不注意的,小破體格兒,還總偷吃冰淇淋。你說,能不操心嗎?”

那天的夕陽很美,橘粉色的光線籠了一室,靳浮白站在這一天的餘輝裡,懷揣著笑意,同她玩笑。

他笑起來眉眼舒展,沒有一絲深夜裡蹙眉的痕跡。

可向芋忽然覺得,他皺眉時的所有心事,都是因她而起。

他也是把她,放在心尖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