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偶爾(2 / 2)

長街 殊娓 11165 字 4個月前

聲音太小,周烈沒聽清,又問:“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說他不在國內,聽不到這些流言蜚語,你不用擔心。”

向芋收好望遠鏡,忽然說:“周烈,求你件事吧,能不能在你辦公室給我加張桌子。”

周烈應下,又說:“唉,你這個時候加桌子,不是給八卦加料麼?”

她渾然不在意:“現在工作壓力這麼大,讓員工八卦八卦也好,當做減壓了,就算是我這個閒人為公司做出的一份貢獻吧。”

那時候是2015年的冬天,這一年又要走完了。

向芋從來不敢多想靳浮白的事情,他走之後,哪怕把房子和車都留給了她,她也一次都沒去過。

連帶著李侈的場子,她也沒去過了。

有時候她會覺得,他們並不是分開。

他隻是像以前每次去國外一樣,還會突然回來,出現在她麵前,對她說那些曖昧的調侃,像個色鬼。

她儘量躲開所有關於靳浮白的回憶,直到向父向母突然回國。

今年向父向母的項目很是冷清,終於有空好好在國內多呆些天,卻並不舒心。

爸媽回國之後,向芋搬回家裡陪他們住了一陣子。

那陣子她十分難過,因為爸媽總是在提起工作上的事情,也總是提起那個百強企業。

提起來,總是不免唏噓抱怨。

他們說,明明2013年初時投出去的標都能中標的,怎麼現在公司越做越好,反而這兩年都不能中標了呢?

向父捏了一盅小酒,有些感歎:“而且去年明明有苗頭中標的,後來又被退回來,怎麼送禮怎麼打通關係都沒用。”

向母看上去也很惆悵,她說:“是我們哪裡沒做到位呢?肯定是上麵哪個領導對我們不滿意了,故意為難我們的。”

向芋坐在餐桌,安靜喝著陳姨煲的參雞湯,默不作聲。

他們不知道,那份標書是靳浮白費了多少力氣才想辦法退掉的。

他說過,總不能讓我嶽父嶽母賠錢,你說是不是?

那副腔調,好像仍縈繞耳畔。

向芋艱難地咽下一勺雞湯,狀似隨口:“爸爸,你們為了投標,送了很多禮出去麼?”

“你哪懂得啊,做生意也不是簡單的,逢年過節的禮物都是一車一車往外送,請客吃飯的錢都能拿來給你買十幾隻手袋了。”

向母說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芋芋,你手上的戒指,是誰送的?是不是有了相處得不錯的男孩子了?”

向芋垂頭看著雞湯,上麵映出家裡的一點燈光,也映出她那張表情落寞的臉。

可是在抬眸時,她仍然掛好了笑容,搖搖頭,隻說:“還沒到告訴你們的地步,先不要問啦,年輕人是需要**的呢。”

那天晚上,她終於夢到靳浮白。

隻有一個背影。

他背對著她,在洗漱台前刷牙,隻穿了一件睡袍。

寬肩窄腰,背影也好迷人。

向芋在夢裡絮絮叨叨:

靳浮白你好慘呀,我爸媽每年送禮要送出去好幾車,都不知道是你當年收了標書。

要我說呀,那些禮物都該送給你。

如果是我爸媽送你的東西,你可不能再堆在你那個大倉庫裡,丟著放著,不當好東西。

靳浮白,我跟你說話呢,你聽見沒有?

這一定是夢,因為現實中的他不會這樣冷漠。

換做現實,他大概會吐掉牙膏,不正經地調侃她,嶽父嶽母送我的,我怎麼也得供起來當傳家寶,你說是不是?

醒來後,向芋覺得心裡空了一大塊。

她想,原來念念不忘是這樣的感覺。

如果說這些所有流動在生活裡不經意浮起的、關於靳浮白的瑣碎,是向芋自覺無法招架,硬著頭皮卻也能勉強撐住的。

那唐予池的離開,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一年的新年還沒有到來,隻差幾天,唐予池突然給向芋打了視頻語音,他說,向芋,我要出國了。

他的頭像還是那個白色瓷瓶,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總是調皮搗蛋長不大的唐予池,也會用這樣沉重的語氣說話了。

他說大學同學在國外創業,他也想過去一起。

這是對乾爸乾媽也說過的理由。

但是私下裡,他們聊過很久。

所以向芋知道,他出國不止是這個原因。

是因為安穗,她在這一年裡頻繁找到唐予池。

最後一次見麵,安穗哭得很凶,用哭啞的嗓子問唐予池:“我能不能回來?我能不能回到你身邊來?”

她很瘦,哭起來蹲在椅子上蜷成一團,眼睛像是漫了雨水的月亮,悲傷又明亮。

唐予池想起很多年前的場景:

那時安穗穿著校服,用寬大的袖子捂住臉,隻露出兩隻通紅的耳朵。

他催促一聲,安穗,你到底答應不答應?做我女朋友吧,我一定把你寵上天。

不知道過了多久,厚厚的校服袖子後麵傳來一點聲音。

她說,那你,一定要說話算數呀。

可是那都是過去了,現在的安穗,哪怕她哭得再令人心疼。

她也穿著一身名牌連衣裙,包包和鞋子都是名牌,耳環和項鏈都在陽光下閃著光。

而這些名牌,都是彆的男人送的。

唐予池看她半晌,抬手拍了拍她的發頂:“穗穗,回去吧,以後彆再來找我了,我已經不記得我愛你的那種心情了,抱歉。”

唐予池出國那天,向芋和乾爸乾媽一同去機場送他。

他們在國際登機口擁抱,唐予池說:“等我闖出名聲,再回來時,請叫我唐總!”

向芋扯著他的耳朵,趁著乾媽乾爸聽不見,咬牙切齒地小聲質問:“你闖出個屁,懦夫,你居然為了這點事兒要躲岀國去?!”

唐予池也小聲回擊:“我躲岀國好歹精神百倍,總比你整天鬱鬱寡歡強!”

“我哪有鬱鬱寡歡!”

“你還沒有?!9月去參加盧胖子婚禮,我看你那表情像是吊喪,幸虧盧胖子性格好,我又英勇地替你多喝了好多酒,不然你能活著被他們放回來?”

盧胖子是他們高□□同的好友,也是一個富二代。

那天向芋也不是故意不高興,她隻是在賓客席裡,不小心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那人同她打招呼,還叫她嫂子。

向芋吐槽:“你好意思說我?叫你少喝你不聽,最後喝成死狗,還是我抬你回來的!”

兩人逗嘴半天,唐予池該進去安檢了。

他重新擁抱向芋,溫柔地小聲叮囑:“照顧好自己,開心點。彆以後再遇見,靳浮白還是那麼有錢那麼帥,你又醜又老,像鬼似的。”

向芋點點頭,也溫柔地說:“知道了,一路平安,落地給我打電話。放心吧,我是天生麗質,80歲依然是美女,最醜的就是你,國外整形技術發達,你多考慮考慮。”

出了機場,她心裡空曠得仿佛能聽見穿堂風聲。

最後一個能和她談論靳浮白的人,也離開了。

向芋鼻子酸得要命,可她想起來,靳浮白說過——

“我不在時,可彆哭,怕彆人哄不好你。”

不遠處乾爸在衝著她招手:“芋芋,走了,乾爸乾媽請你吃飯。”

她壓下酸澀,揚頭一笑:“好啊。”

而那一年,她沒有任何關於靳浮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