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偶爾(1 / 2)

長街 殊娓 11165 字 4個月前

2015年這一年, 在向芋的印象裡,總是充滿了悲□□彩。

春節當天,某城市的遊客和當地市民, 聚集在廣場觀看花燈和除夕煙火,不慎發生擁擠踩踏事件。

死傷近百, 這條新聞一播出,引起全國重視和惋惜。

隻不過向芋那時都和靳浮白在一起,很少關注外界的事情。

聽聞時,已經是春末,玉蘭花一樹一樹盛開,滿街繁花似錦。

她坐在辦公桌前, 吃著一份便利店的番茄牛肉意麵,邊吃邊聽另外兩個助理聊這些新聞裡看來的大事小情。

其中一個助理刷了幾下手機, 突然驚呼:“天呐!昨晚沽市發生了大爆炸事故,你看看這圖片, 都炸岀蘑菇雲了。”

那場爆炸十分嚴重, 消防員和警察犧牲近百人,近千人在爆炸中受傷。

300多棟建築物、7000多個集裝箱、上萬輛汽車,都在爆炸中受損。

向芋在視頻裡看見錄像資料, 現場火勢像是煉獄。

她忽然想起她有一個大學同學, 就是這個地區的消防員。

同學的電話已經打不通, 再接到回複時, 是一個星期後。

同學的家裡人哽咽著說,多謝關心,他是在爆炸中犧牲的,我們全家人,都為他感到驕傲。

向芋請了兩天假, 去參加同學的葬禮。

在所有哀哭和悲傷裡,她穿了一身黑,回憶起過去校園裡的點滴,十分難受。

有一些分離,總是這樣猝不及防。

但比起這樣的陰陽兩隔,好像隻隔著15000公裡,偶爾偶爾,還能聽到一絲消息的那種分離,就顯得令人寬慰不少。

從沽市回來,向芋在公司旁邊的公寓樓裡租了一間小房子。

閒時自己學著煮飯煲湯,朝九晚五,也算是穩定,閒著的時間多,她開始幫周烈處理文件。

她這種有事沒事都泡在公司裡的奮鬥態度,落在老板周烈眼裡,甚是欣慰。

有一天向芋在休息室煮了咖啡,一回頭,看見周烈就站在身後,靠在休息室的牆壁上,手裡拿著煙盒。

2012年時,這位周老板為了公司天天加班到半夜,就差噎糠食野菜了。

如今公司不止占了辦公樓的一層,樓下也被包下來了,水漲船高,他也學會抽煙了。

向芋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咖啡,吹一吹,一口喝光:“進來也不出個聲音,神出鬼沒怪嚇人的。”

周烈揚一下手裡的煙盒:“介意我抽一支煙麼?”

“你是老板,你想怎麼抽都行。”

但她看著周烈敲出香煙時,表情都很正常,還是她平時那副漫不經心的鹹魚樣子。

一直到,周烈摸出一個細長條形的小盒子。

向芋看不到自己臉色的變化,但她一定是露岀了極度明顯的什麼神情,才讓準備點煙的周烈跟著露出遲疑和嚇了一跳似的表情。

周烈手一頓,滿眼驚詫像是見了鬼:“向芋?向芋?向芋你怎麼了?”

她是被周烈大聲叫回神的。

周烈的煙和細長條小盒子都放在桌上,人已經走過來,焦急地問她,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怎麼臉色這麼不好?

她怎麼了?

其實也沒有怎麼,隻不過是在他摸出那個小盒子時,她猛地想起一個人。

那人有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手背皮膚下的骨節凸出時,像暖玉做的扇骨。

他總是用這樣一雙手,拿著香煙,指尖輕輕撚動煙筒,再把沉香條戳進去。

曾經她說過,從來沒有人能把抽煙這件事,做得像春水煎茶那樣優雅。

隻有靳浮白。

“向芋?”

向芋終於回神,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呼氣時借著端起咖啡杯的動作,掩住了氣息裡的顫抖。

她以為她能瞬間平靜,抿過咖啡,放下杯子時,對上周烈一言難儘的目光。

“怎麼了?”向芋淡然地問。

周烈指了指她的咖啡杯:“你的咖啡杯,是空的。”

向芋的心事重重被拆穿,索性也不裝了。

她頹在椅子裡,看見周烈又拿起煙,忍不住幽幽開口:“你那個,是沉香嗎?”

“不是沉香,是肺易清粉,用煙蘸一下再抽會有薄荷味道,這幾天感冒嗓子不舒服,聽說這個能緩解一些。”

周烈說著拿了打火機,臨點燃前,又問了一次,“介意我抽根煙麼?”

“介意。”

“......剛才不還說不介意?”

向芋看上去有些沒精神,抬手按了按太陽穴,胡亂扯理由:“抽煙對身體不好,容易得肺癌。”

周烈這些年在商場裡摸爬滾打,已經不是當年見到開著豪車的靳浮白之後,隻憨憨地對向芋說“你男朋友長得挺帥”的傻瓜了。

他那雙眼睛平靜如常,卻也洞察一切,收起煙笑著說,那好吧,留一個空氣清新的休息室給你,我先回辦公室了。

到底是老板,向芋沒讓他空手走,給他倒了一杯咖啡,算是沒有讓人吸煙的賠禮。

這段對話不知道被哪個員工聽到,公司裡八卦四起。

說周烈和向芋之間是情人關係,說周烈對向芋和彆人不一樣。

還說了,搞不好她手上那個戒指,就是周烈給買的。

不讓抽煙的對話被演變成各種版本,撒嬌版,寵溺版,還有什麼霸道總裁風。

向芋偶爾聽到,也沒放在心上。

那段時間向芋睡眠很不好,吃了幾瓶進口褪黑素,效果寥寥。

後來去看中醫,醫生推薦她喝一些酸棗仁膏,堅持了一段時間,也不見什麼效果。

她經常做夢,夢不到靳浮白的身影。

卻總能夢見一條長街,她跑在其中,卻永遠看不到儘頭。

因為睡眠不好,這一年的秋天彆人都嚷著貼秋膘時,向芋反而瘦了幾斤。

有一天散會,周烈用內部電話叫向芋:“你來一下我辦公室。”

周烈簡單說了一下公司裡的八卦,又說,還有人說你手上的戒指是我買的,這話讓你男朋友知道恐怕不好,我準備開除幾個,名單你看一下。

向芋雖然鹹魚,但對公司情況也不是一無所知,她看了一眼,笑著說:“多大點事兒啊。”

說完自己先愣了一下。

多大點事兒啊。

這話大概是和靳浮白學的,他這人不屑與人爭辯,和李侈他們那群話癆比起來,也算是安靜。

僅有的幾次冒出這句話,可能都是對著向芋說的。

好像任何事在他眼裡,都不是什麼大事,永遠從容。

可這樣從容的男人,在他們分彆時,落了一滴眼淚在她手背上。

她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看到他是怎樣離開的。

隻是回憶起那一天,總覺得手背有種被滾水灼傷的痛感。

分神片刻,向芋才繼續說:“這幾個乾活都挺不錯,工作態度也行,茶餘飯後八卦一下也不是什麼大事,你要是實在看著不順眼,罰點錢算了。”

每個公司都有一些小八卦,這種東西隻要當事人不介意,其實不傷大雅。

也不怪他們,他們接觸到的環境,天花板就是公司老板就是周烈,想給向芋安點什麼八卦,也隻能從周烈下手。

周烈想想,笑著說:“我是怕你男朋友介意。”

向芋拿了迷你望遠鏡看向對麵的辦公樓,7層的辦公桌上插著一枝天堂鳥。

她看了一會兒,輕聲說:“他要是有機會介意,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