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4(1 / 2)

長街 殊娓 21390 字 9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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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芋那枚粉鑽戒指,隻有周末才會拿出來戴一戴,尤其是逛超市之類的場景裡。

用她自己的話說,她穿得普通,戴著這樣的戒指逛超市,彆人會覺得她戴了一大塊彩色玻璃。

不容易被搶,好安全。

靳浮白有時候看她戴著那樣奪目的戒指,拎起一大桶酸奶,念念有詞,說那桶酸奶是“加量不加價”款,合算。

還規定他也要每天喝上一小杯,說是查過了,酸奶的營養更容易被吸收。

向芋這樣說時,臉上還有多年以來仍未完全褪去的一點點嬰兒肥,顯得她更幼態。

她身上有很多美好和柔軟,讓人隻是看著她,心裡就變得舒坦。

靳浮白喜歡她緊張他健康的樣子,就好像總在無聲地傳遞給他這樣的信息:

我們要一起走過很多很多歲歲年年,所以要格外保重身體才行。

向芋唯一一次戴著戒指出席正式場合,是跟著靳浮白出國,去“見”外祖母。

陪他一起回去,是向芋提出來的,對那位老人,哪怕素未謀麵,她也總是惦懷。

靳浮白的外祖母,一生都飽受爭議。

在商業上,有人說她的策略決策都過於保守,讓集團在最容易擴大市場時失去了很多機會。

也有人說正是因為她的保守,集團才能穩步走到後來。

可無關商業,剝離一切權謀算計,外祖母又隻是外祖母。

隻是一位有點忙碌的外祖母而已。

她在去世前,對靳浮白說了兩件事。

第一,讓靳浮白務必把集團裡的事情代她打理妥善。

——“集團是大家的心血,不能辜負,懂不懂?”

那天的最後交談,靳浮白握緊外祖母蒼老的手,老人手背的皮膚乾燥、滿布褶皺,吃了多少補品都無濟於事。

說話也有氣無力,氣聲更重過嗓音。

他那天握著她的手,第一次做祈禱這種無意義的事情。

靳浮白希望自己能握住的不隻是她骨瘦嶙峋的手,而是她不斷流逝的生命。

想讓她再多留一陣,哪怕隻是一陣子,也是好的。

可這都是妄想。

靳浮白眉心緊蹙,隱忍眼淚,對她承諾,外祖母,我懂。

早很多年,靳浮白還在上大學,畢竟年輕,性子比現在更鋒芒畢露些。

因為家裡總想要安排他進入集團,他不知道和長輩們吵過多少次架。

那時候他覺得自己很在理。

是,他是擅長經商,從小在商業圈子裡長大的,折紙飛機用的是投標書;到了初中高中,看的雜誌也都是財經類,能不擅長麼?

可不能因為擅長,就去做一輩子吧?

他總該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

吵了無數次都沒什麼結果,最後還是外祖母出麵,她那時還遠沒有那麼蒼老,身體也算硬朗。

外祖母就坐在餐桌上,夾起一枚蝦餃,篤定而緩緩地開口:“浮白就不必進集團掛職務了,我老了,很多事情都力不從心,讓他來幫我就好。”

於是靳浮白變成了“靳先生”。

外祖母的手指彎了彎,可能是想要回握他,又力不從心,動作微弱。

她溫和地笑一笑,老一輩純正的粵語被她說得格外和藹,哪怕咳嗽幾聲,再開口時都摻雜的啞音:“浮白,電話裡的小姑娘,真的是我未來的外孫媳婦嗎?”

“是。”

老人那雙已經混濁的眸子艱難地彎了一瞬,堆砌起更多褶皺。

靳浮白看懂外祖母的意思。

她一定知道,他喜歡不是那些想要聯姻的小姐,而是一個相對之下家境稍顯平凡的姑娘。

她一定知道,他們的感情有多艱難,才會在無意間同向芋通話時,明知不可能把那姑娘帶來靳家,也還是溫和地邀約,讓向芋安心。

“浮白,喜歡人家,就要對人家好,不容易的事情會有很多很多,人生啊,人生沒有容易的。不要、不要委屈人家。”

外祖母給靳浮白留下一筆錢,遺囑裡說,無論遇見什麼樣的女人,如果他覺得值得愛,就去愛。

她在彌留之際,關於集團,隻叮囑了那麼一句,其他的精力,都在鼓勵他勇敢去愛。

幾乎不像是他們這種家庭裡的領頭人,更像是普通家庭裡慈祥的老人。

去國外那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雪。

雪後微風浮動,有稀碎浮絮飄在風裡,陽光一晃,宛若金粉。

向芋獻了一束純白色的洋桔梗在墓碑前:“外祖母,我來看您。”

黑色的碑,金色的字體,但靳浮白說,外祖母其實並不在這兒。

外祖母一生沒有愛過什麼人,她叱詫商場,卻總也喜歡說粵語,哪怕在國外生活的年數早已經超過了家鄉生活的時長,可她仍然愛熱那片土地。

她骨灰按照遺囑,撒在家鄉的土壤裡。

這趟行程有些壓抑,回程的飛機上,靳浮白和向芋都有些沉默。

航班運行平穩,他們稍微睡了一小下,醒來時仍然十指交握的手,從未分開過。

靳浮白眉心一直輕輕蹙著,快要抵達帝都時,他才同向芋說,很是奇怪,外祖母一直都很希望他能遇見真正愛著的人,居然真的陰差陽錯,同向芋通過一次電話。

也算是了卻老人一樁心事。

向芋說,我會對你很好的,外祖母一定能感知你是否開心,她會放心的。

她那模樣,像個求愛的毛頭小子。

靳浮白終於笑了笑:“這種話留給男人來說。”

“那你也不說啊,愛我都沒聽你說過幾次。”

向芋想了想,誇張地捂住嘴,“好像都是做.愛時說的,該不會——你其實隻對我的身體有興趣吧?”

靳浮白把她掩在唇邊的手拉下來,吻她的手背。

他那含情脈脈的樣子,向芋都以為他是要說情話,先柔和了表情,準備聽一聽。

結果這人說了什麼?

他居然笑著說,那你實在是高估了你的身體。

向芋差點把他咬死在萬米高空上。

那陣子剛好是新年剛過,街上還殘留著不少年味的熱鬨。

養老院裡有幾位老人,沒有晚輩照顧,連除夕都是在養老院過的。

還有無家可歸的駱陽和兩個回不去家的工作人員,也算是湊了好熱鬨的一桌年夜飯。

帝都人喜歡熱鬨,這種氣氛一直延續到元宵後。

向芋正月裡收到很多條祝福信息,隻有小杏眼的值得聊一聊。

小杏眼回老家過年,說是家裡給安排了相親對象,那男人長了一張敦厚老實的相貌,她說她很喜歡。

聊過幾句,向芋把手機一收,長歎:“小杏眼回家相親遇見有眼緣的了,完了,周烈沒戲了。”

靳浮白在旁邊,看著她長籲短歎地替人瞎操心,好笑地問:“什麼時候改行了?還想當媒婆?”

“什麼媒婆,我看周烈和她很合適啊。”

靳浮白笑一笑,不予評價。

他反正是記得,某次他在向芋公司對麵的辦公樓,拿了望遠鏡,正好和同樣拿了望遠鏡往對麵望的周烈,目光相撞。

反正他瞧著,那位周老板的目光,不像是對小杏眼有什麼意思,倒像是,對他的姑娘有點特彆心思。

二月初的夜晚,小風吹散輕雲。

白天下了一場小雪,因為天氣暖和,落地即化。

空氣裡彌漫著新雪融融的微潮氣味。

網絡日新月異,隻需要開通會員,就能在一些播放器app上看綜藝、看電影、追劇。

但向芋和靳浮白仍然喜歡老式DVD,他們窩在床上,把光盤放入機器裡,等著讀盤放映。

片子是向芋選的,很老很老的一部國外電影,《畢業生》,上映於1967年。

畫質和畫麵的顏色,都有種時光老舊的感覺,主題曲很有味道,是那首很有名的《TheSoundofSilence》。

男主角剛大學畢業,結識了一位父母的朋友,已婚的羅賓遜太太。

在這位風韻的太太有意勾引下,男主角和她發生了很多次關係,卻陷入迷茫,這種感情到底是什麼。

向芋抱著抱枕,盤腿坐在床上,無端歎氣。

靳浮白遞過去一盤進口提子:“怎麼了?”

臥室裡開著一圈燈帶,光線柔和。

電影放到羅賓遜太太動作優雅、不緊不慢地穿上她的絲襪,男主角剛和她吵了一架,站在門口,卻不舍得離去。

這一幕很是經典,光盤盒子上麵的宣傳畫就是複刻此幀。

“這男主和我當時認識你時,年紀一樣呢,21歲,剛畢業。”

向芋臉上映了些電視屏幕裡的光,扭頭瞪靳浮白,“我當時就是被你這樣勾引的。”

她說完,捏起一顆提子放進嘴裡,鼓著腮,邊嚼邊繼續瞪人。

靳浮白看一眼屏幕裡穿絲襪的女人,挺好笑地問:“我就是這樣?勾引你?”

“當然啊,不然我是怎麼上了你這條賊船的。”

向芋煞有介事地說完,噘起嘴,給了靳浮白一個眼神。

得到眼神的人習慣性地伸出手,用掌心接住她吐出來籽。

靳浮白起身去把東西扔掉,順便拎回來一個小垃圾桶,放在床頭。

他穿著暗煙灰色的睡袍,走到向芋麵前,擋住電視畫麵,勾起她的下頜:“我當年是怎麼把你勾到手的?”

說著吻了吻她的唇,起身時又故意把動作放慢,拇指溫柔地剮蹭她的唇珠,“這樣?”

見向芋不答,他的手向下移,捏一把:“還是這樣?”

向芋用提子丟他,說他沒個正經。

提子不輕不重砸在他胸膛上,然後咕嚕嚕地滾到床底下去。

床下縫隙就那麼一點,向芋傻眼了,不知道怎麼把它拿出來。

她試探著問靳浮白:“要不,就放那兒?會不會時間久了,它就變成了一顆可愛的葡萄乾?”

靳浮白一笑:“你當這兒是新疆?發黴爛在下麵都是好的,萬一有招來老鼠......”

他是存了逗人的心思,說到這裡有意停一停,“或者蟑螂?”

向芋一聽床底下會有其他生物,突然就有點不舒服,摸著自己的手臂說,一臉愁緒:“不會吧,真的會有老鼠和蟑螂?”

她這個憂心忡忡的樣子靳浮白看不得,本來還想多逗幾句,但眼見著她眉心都皺起來,他也就咽下了後麵準備好那句誆人的“裝修得再好,畢竟是老房子麼,蛇蟲百腳的,保不齊還有蜈蚣蜘蛛什麼的”。

放下逗她的心思,靳浮白安慰地吻她:“逗你的,什麼都沒有,我去找個東西,把提子勾出來。”

等靳浮白找了根竹竿,戳在院子裡兩天了,好像是駱陽撿回來,準備做個什麼手工藝品的。

他進屋時,向芋撅在床邊,正在拿著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看床底下那顆提子。

他們穿得是同款睡袍,真絲麵料,本來看電影時她那個抱著枕頭靠在他懷裡的蝦米樣子,睡袍肩領早就散開一些。

這個姿勢,一部分被她壓在膝蓋低下,整條腿都露在外麵,還有一小截蕾絲。

靳浮白收回目光,把人拎起來:“鞋子也不穿,床上呆著去。”

等靳浮白把提子勾出來,又把竹竿送回去,電影也沒辦法繼續看了。

向芋正舉著手機,在接唐予池的電話。

向芋和靳浮白重逢的這半年時間裡,正好是唐少爺創業關鍵期,幾個月以來的聯係甚至少低過他們相識以來的任意一周。

因而消息閉塞,根本不知道向芋已經和靳浮白感情迅速回溫。

唐予池在電話裡無意間提起靳浮白,還用一種十分寬容溫和的態度,規勸道:“我說向芋,我看你最近的朋友圈,像個文藝青年?要不我給你介紹個對象吧,和我一起創業的兄弟,就還挺不錯。”

靳浮白回來之後,向芋有空就和他膩在一起,哪有那麼多時間編輯朋友圈。

半年隻發過兩條動態,一次是問,鋼釘能乾什麼。

另一次是拍了辦公室桌上的橙子籽綠植。

拍橙子籽綠植那次,還以為靳浮白會超級感動,向芋發完朋友圈,特地艾特靳浮白。

結果這人遲遲沒回消息。

她憋著一股氣兒到下班,衝進等在辦公樓下的靳浮白懷裡:“我發的朋友圈你沒看見?”

“看見了。”

“那你怎麼沒個表示?”

“綠植養的不錯。”靳浮白幫她係好安全帶,慢悠悠地說。

向芋那天差點氣死,火氣直衝天靈蓋。

他給忘了?!!

結果這人把她往懷裡一按,笑著吻她的側臉:“逗你的,我記得,是以前那個橙子籽吧?養得真好。”

但這些彎彎繞唐予池都不知道,他還以為向芋的朋友圈是因為愛而不得,心情鬱悶。

見向芋不說話,唐少爺隔著大洋彼岸,聲聲勸告:“有關於靳浮白的消息都不太好,你說你等什麼呢?萬一,我是說萬一,他回來是回來了,但早已經殘疾了,你還會跟著他?”

這個部分,唐予池還舉例了。

是靳浮白可能癱瘓了;可能植物人了;也可能傻了,每天淌著口水,等人喂飯。

臥室裡格外寂靜,唐予池的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向芋脊背僵直,木著一張臉回眸,看見靳浮白靠在臥室門口,似笑非笑。

唐予池可能是忙傻了,以前也挺有眼色的一個人,今天偏偏要在她的沉默裡,三句話不離給她介紹男朋友的主題。

一口氣兒說了3、4個男人的名字,還舉例了優點。

向芋琢磨著,這少爺再說下去,她今天晚上可能不會太好過了,畢竟上周......她的膝蓋,現在還是青的。

於是她匆忙結束話題,掛斷電話,連靳浮白已經回來了這事兒,都沒來得及同唐予池說。

靳浮白已經靠著枕頭,半躺在床上,向芋剛才都沒蓋被子,手腳都稍微有些涼。

他把人拉進來,幫她暖著手:“你那個發小,總給你介紹男朋友?”

向芋把腳也湊過去貼在靳浮白腿上,毫不心虛地吐槽:“你走了那麼多年,唐予池一次都沒惦記著給我介紹個男朋友,現在你都回來了,他居然提這事兒。”

“還覺得挺遺憾?”

靳浮白把手往她腰上掐,不舍得重,改成去撓她的癢癢。

向芋在被子裡縮成一團,主動獻吻,以示告饒。

窗外的植物輪廓落於簾上,影影綽綽。

她窩在靳浮白溫暖的懷抱裡,愉快地盤算著,說等唐予池回來,要介紹他們兩個認識,一起吃頓飯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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